鐘樓怪人與美女,我從未想過這荒誕不經的故事竟真的發生在了現實裡,而且,我成了鐘樓怪人。
蘇瑾的不離不棄讓我卑微的內心找到了一絲慰藉,吐司凼的村民也沒有因為我的容貌而歧視我,反之,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親切,漸漸的,我完全融入到了這個偏遠的小村,抗拒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和蘇瑾的婚事定在了三天後,沒有人反對,在蘇瑾家裡人的張羅下,婚慶的喜宴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這段時間來,在蘇瑾的柔情蜜意下,我刻意迴避兩個月前的那場慘劇,以至於當初發生在我眼前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也慢慢的模糊,褪色。
起初,我還能記起醫生臨死前的模樣,還有血泊裡道士盯著我的不甘眼神,到了後來,這些曾讓我撕心裂肺的畫面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甚至就連他們的面容,也漸漸在我腦海裡變淡。每當我懷念起他們,大腦裡都要回憶很久,才能勉強復原出他們的面容。
看著眼前的水泊,我再一次想起了當初的那一行人,正是從這裡出發,然而最後回來的,只剩下了我。
我努力的想要還原出當時上船的一幕,然而腦海裡卻只有幾道朦朧的身影出現,無論我怎樣努力回想,也始終無法看清他們的臉。
也許是我生性涼薄吧!我悲哀的想著,才過去兩個多月,我竟連他們的長相都忘了。
夕陽旁落,散發出如血的暮色,將整個水葫窪映照成了刺目的血紅色,這一剎那,我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艘殘破的小船,四周環繞著猙獰的血水,腳下是夕日親密無間的夥伴的殘肢破骸。
我驚恐的看著眼前血色的水面,連連後退,然而我才退出去沒幾步,肩膀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再也退不得分毫。
蘇瑾早已經離開了,會是誰在這裡呢?我心中疑惑,回頭一看,發現那扶住我的人竟是一個我並不認識但卻又感覺十分熟悉的年輕人。
我大腦有些凌亂,一邊驚詫於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而又矛盾的感覺,一邊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長,臉部被一頂蓋耳斗笠遮住,只能看到他搭在我肩膀的手十分蒼白,而且那露出袖口的一截手臂上還有一道荊棘般的刺青,但那面板卻並不老,我也正是從他的手來判斷他的年紀不大。
我剛轉過頭,年輕人便一個閃身來到了我身旁,和我並列站著。他似乎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抬起了頭如我方才那般看著如血的殘陽。
趁著他抬起頭的功夫,我瞅準時機想看看他到底長得什麼樣,不過可惜的是,他的個子比我要高,而且受那該死的斗笠影響,我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雖然只是一張側臉,我還是吃了一驚,我十分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人,可我偏偏對他有著一種熟悉感。那線條分明的五官比我還要帥,如果見過的話我不可能沒有一點印象。
就在我苦苦思索之際,年輕人終於說話了,而且還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還想睡多久?該醒了,時間,不多了!”
我一愕,不明白他的意思,忙問:“什麼意思?我睡著了?”
這一次年輕人沒有回答我,他忽地抓住了我的右手,將衣袖擼開,頓時手臂上猙獰的灼傷立馬顯現了出來。
我身上留下的這些灼傷是我心中的痛,此時完全被他的動作激怒了,也管不得他是什麼人,握緊拳頭就要和他拼命。
可惜,年輕人的強大超乎我的想象,他看似蒼白瘦弱的手好似具有泰山之力一般,鉗住我的手一動不動,任憑我如何掙扎,也絲毫無法掙脫。
我有些火了,怒問他到底是什麼人?然而年輕人的反應還是一樣雲淡風輕,他將我的右手拽到我眼前,讓我仔細看,我心中雖然憤恨,可眼下受制於人,也沒辦法,只得照他的意思去做。
然而我只是仔細看了一眼,渾身頓時如遭雷擊,在右手那些猙獰的灼傷下,我看到了一條條掙扎的黑色線條。
它們正一點點的吞噬著手臂上結痂的傷疤,每吞噬一些,它們就會興奮一些,活躍一些,而當我聚集了所有的注意力再仔細看時,黑線吞噬的那些哪裡是什麼傷疤,那分明是一幕幕畫面,這些畫面,正是這段時間來記憶裡變得模糊的畫面。
這一幕看得我渾身冷汗直冒,急忙去看年輕人,可讓我驚疑的是,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四周半個人影也沒有,倒是腳下的木橋上多出了一行字:
生作死,死作生,霧裡看花,鏡花水月!
我定定的看著這一行字,忽然感覺頭有些疼,一下子腦海裡好像清明瞭許多,一些曾經經歷過的記憶碎片也變得清晰,進山的所有經歷,眾人的死,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在這一剎那都清晰了起來。
巨大的悲傷湧上心頭,我從口袋裡摸出了醫生的眼鏡,伸出手摩挲著,觸控著眼鏡上的血跡,感受著這位曾經的摯友和好兄弟,心裡驀然有些發堵。
就在這時候,本來已經離開的蘇瑾又折返回來,見我蹲在水邊滿臉痛苦,忙問我怎麼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好了那副染著血跡的眼鏡,轉頭剛想說自己沒事,卻猛地看見眼前的蘇瑾臉上有一團青色的妖氣翻滾,原本嬌豔可愛的臉在那團氣息的籠罩下顯得鬼氣森森,嚇得我險些叫了出來。
好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的控制力還算不錯,生生把自己的驚恐給壓了下去,但隨即又想到年輕人留下的那行字,心中一驚,就想去擦,可卻發現地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你到底怎麼了嘛?”蘇瑾有些不高興的嘟嘴說道,面對她的撒嬌,如果是在之前,我鐵定無法招架,可現在……
看著鬼氣森森的蘇瑾,我心中發毛,強作鎮定,對她說自己想起了兩個月前的事,心裡有些發堵而已。她聽後,倒也沒有懷疑,只是說睹物思人,讓我以後少來水葫窪,慢慢的也許就忘了。
我自然是不敢反駁的,在蘇瑾的攙扶下回到了木樓,這期間我碰到了不少的村民,無一例外,以往淳樸憨厚的村民臉上,全都籠罩著一團青色的妖氣,看得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