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時候,紙鳶被創造出來,能夠飛出十餘丈之高,可是後來,傳至閨閣之後,因為閨閣女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能做一些大動作,便是放紙鳶,也多在亭臺樓閣,花園平臺之上,紙鳶根本飛不高,因此紙鳶越做越精緻,相應的,飛的也越來越低。“
“這些紙鳶,放飛出去,怕是高不過一二丈,如此高度,便連矮小一些的城牆都越不過去,那裡還能是飛天窺城的紙鳶,若是爺真的想要放紙鳶的話,不如妾身給爺做一個真正能夠飛天的紙鳶如何?“季縈心面帶笑意的說道。
“你做?“聽到這話,胤禛微微一怔,就連臉色有些難看的佟蒼梧也是滿臉驚奇的看著季縈心,放紙鳶,便是閨閣女子,多多少少也可以做到,可是做紙鳶,這有些不大可能吧。
“不錯,妾身雖然做不了多好,但是做一個能飛七八丈高的紙鳶,想來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說完,季縈心轉身看了佟蒼梧一眼,言道:“有勞佟老給我準備一些紙張,竹絲,細線,漿糊,還有筆墨等物,不用很多,大概夠做一個紙鳶就行。“
佟老聞言有些遲疑,不由看了胤禛一眼,胤禛見狀,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佟老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幾個下人拿著一些製造紙鳶的工具過來。
只見季縈心雷厲風行的,和平日裡看起來截然不同,那樣子,猶如上了戰場的女鬥士一樣,神情肅穆,一臉專注。
首先攤開一張紙,揮毫潑墨,一切猶如行雲流水一樣,三下五除二,便在紙張上繪就了一張紙鳶的圖案,雖然簡單,但畫功精湛,除了帶著幾分匠氣之外,筆鋒運用之巧妙,不在當世名家之下。
雖然知道季縈心素來學識不錯,但到底如今這個年代,是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因此,對於季縈心的才華,停留在胤禛心中的印象,也僅僅只是個粗通文墨的閨閣女子罷了,如今看到季縈心這一手畫功,胤禛才知道自己著實小看對方了。
更讓胤禛吃驚的地方還在後面,只見飛快的畫好一張紙鳶之後,季縈心便將其放在旁邊晾乾,然後,拿起一旁的竹絲,捏在手中彎曲掰直,似乎在感受力度一樣,認真的樣子,是胤禛從未見過的風采。
隨後,便見季縈心技藝嫻熟的出手,摺疊,彎曲,捆綁,一根竹絲在他的手中似乎綰成了一朵花一樣,而且,胤禛發現季縈心並不是隨隨便便摺疊手中的竹絲,她做每一步的時候,都會稍稍停頓一下,拿起手中的框架,放在空中感受一下,然後嘴裡默默唸著什麼,好似唸咒一樣。
胤禛見狀用心聽了兩句,發現季縈心嘴裡唸叨的居然是一串串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數字,幾個數字飛快的變著,胤禛聽的七葷八素的,不明就裡。
後來,胤禛勉強記下兩個數字,隨後在心裡慢慢對比起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發現,這些不明就裡的數字其實是季縈心在計算什麼,只不過,她算的太快,因此看上去就跟唸咒一樣。
數算一道,雖然在朝堂之上並不被人看重,但胤禛也清楚,達到季縈心這樣快速心算的能力,是何等的駭人聽聞,臉上忍不住又露出驚訝之色。
然而,就在胤禛在心中默算的時候,這邊季縈中已經將框架搭好了,放置一旁的圖案也已經乾涸,季縈心迅速將它糊在框架之下,然後用膠水固定,綁好絲線等等,全套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也沒有絲毫的卡殼,行雲流水一樣,好似只是眨了眨眼,一個雖然粗燥,卻十分完整的紙鳶就造了出來。
見狀,胤禛不由目瞪口呆,就見季縈心晃來晃手中的紙鳶笑道:“好了,做好了,不過,這個紙鳶才剛剛做好,要等它完全乾了才能放上天,而且,這院子裡的空間太小了,放不起來的,要去外面空曠的地方才能放,爺,等它幹了,我們再出去放怎麼樣?“
看著季縈心臉上滿足的笑容,胤禛的心臟不由停頓了一下,隨後想起當初看到的,有關季縈心的資料,一輩子都是規規矩矩的,唯有在年少的時候,喜歡一些奇技淫巧,親自動手,設計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喜歡洋人的學問,結果被烏拉那拉夫人硬生生打斷了。
從此之後,季縈心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每日便如一般的閨閣女子一樣,看書繡花,混跡於管家針黹之中,再不提那些東西分毫。
以前,對於這件事,胤禛並沒有多麼在意,可是今天,看到季縈心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乾脆利落的做出了一個紙鳶,尤其是對方在做紙鳶的時候,分明只是做一個紙鳶而已,可臉上那種認真的神情,嚴肅的神情,滿足的神情,都是平日裡前所未見的。
胤禛能夠感受到,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季縈心的心裡是多麼的滿足,似乎,她天生就適合去做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就是她的存在價值一樣。
胤禛還能感受到,真正讓季縈心感到滿足的,不是做紙鳶,而是做紙鳶的過程,是她拿著竹絲去感受韌度,力度,是她拿著框架,感受微風吹過的時候,嘴裡不斷計算的不知作用的數字,這些東西比起在馬車上看到的熱鬧的街道,還更加讓她感到熱血沸騰。
終於,看著對自己揚起手中紙鳶的季縈心,胤禛開口,說出了一句話,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臉色一變的一句話。
“福晉,日後,這個莊子,就交給你來打理吧,爺記得,你小時候不是喜歡研究那些奇技淫巧嗎?這些東西,在烏拉那拉府上不太合適,爺倒是有幾分興趣,福晉若是喜歡,平日裡不妨試試,也算有個打發時間的事情可以做。總歸是自己莊園,怎麼做也礙不到他人,只要不傳出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