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國師的動作,整個大堂立時安靜下來,連最小的私語聲也消失了。
在一片奇異的寧靜中,國師竟是抬手掀開了遮著臉的皂紗。
看到那張臉,剛剛因為她的動作而安靜下來的人們立時又炸了鍋,一片驚呼吵嚷聲。
無他,因為那張臉,簡直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那是極年輕,極漂亮的一張臉,膚白如脂,眼如點漆,眉心一道奇異的硃紅色花紋,讓整張臉顯得玄妙而出塵。
在一片燥熱的氣氛中,她的神情也是一片寧靜,似乎整個人已經飄然塵世之外,完全不會被這塵世所擾。
忽而,她似有所覺一般,看向西門龍錦和晏離所在的那一桌。
她看的不是西門龍錦,也不是晏離,只似乎是看著那個方向而已,西門龍錦卻總覺得她應該是在看晏離,側頭去看晏離的反應,卻見他拿指尖蘸了酒,輕輕在桌子上劃了一道酒痕。
再看那國師,已經面無表情地放下了皂紗,在掌櫃的引領下,慢慢向著二樓而去。
“不要跟我說你不認識她。”西門龍錦咧了咧嘴。
晏離畫的那道酒痕,是一道隱氣符。
不過……這隱氣符只可以遮掩氣息而已,那麼大咧咧一個人坐在這裡,怎麼可能看不到?西門龍錦想起了剛剛那位國師的眼神,然後輕輕喟嘆,那麼漂亮的、如點漆般的眼睛,原來竟是盲的嗎。
“她是我徒弟。”晏離隨口道,彷彿十分平常的口吻。
西門龍錦有些微的驚訝,她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關係,她從來不知道晏離竟然還有一個徒弟。
“你在躲著她?”西門龍錦十分犀利地一針見血。
“你不也躲著你徒弟麼。”晏離掀了掀眼皮,插刀。
西門龍錦默默嚥下一口老血,不再尋他刺激。
好吧,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家沒有一個愛叛逆的熊徒弟呢。
“我吃好了,你呢?”晏離放下筷子,看向西門龍錦。
“……那便走吧。”西門龍錦十分識趣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叫醒了一旁睡著的無心。
付過飯錢,三人慢悠悠走出了酒樓。
他們前腳剛踏出酒樓,二樓剛剛坐下的國師卻是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不顧身旁護衛的阻撓衝下了樓。
因為眼睛看不見的緣故,她一腳踩空,一下子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什麼仙風道骨,什麼氣質出塵,什麼神秘莫測,一下子全都不見了,因著那一摔,她的臉上多了幾道劃痕,滲著絲絲血跡,看起來十分狼狽。
“師父,我知道你在。”她開口,聲音很高,明明很悅耳的聲音卻微微發著顫,聽起來竟是萬分的惹人憐。
酒樓門口,晏離腳下沒停,依然慢悠悠地往前走。
真真是鐵石心腸。
“師父,你明明也知道我會在這裡等你是不是?你既然沒有避開,那你分明也是想見我的,為什麼不出來見我?”她似乎是察覺到晏離要走,聲音有些尖銳起來。
晏離卻是已經走遠了。
“師父!”
遠遠的,只聽到那女子放聲大叫,聲音因為絕望而淒厲。
酒樓裡的客人以及酒樓外的行人都聽到了那飽含絕望的呼喚聲,不由得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原來國師大人會來這個小鎮,竟是為了來尋找師父的嗎?
眾人不禁紛紛猜測,國師大人的師父……會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因為有虎視眈眈的護衛在側,雖然周遭一片混亂,倒也沒有人敢上前。
那女子扶著護衛的手站起身,也不顧擦去臉上的血痕,只定定地站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竟有些瘮人。
她動了動唇,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