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秀英她本不是上京城人士,她是常州人。”李大娘緩緩講起這些往事,“大概十多年前,常州發了大水,那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秀英就是逃到上京城的其中一個。本來帶著她的還有她的母親,但因為饑荒,她的母親沒能活得下來,最終死在了半路上。”
“徐叔是徐長友那混賬羔子的父親,但跟那混賬不一樣的是,徐叔為人敦厚老實,人又勤快,大傢伙對他的評價都很好。那時候徐叔出門,在街道上撿回了奄奄一息的秀英,不止救了她,還將她養大,將一身磨豆子做豆腐的技藝都教給了秀英。”
“但是好人不長命啊,徐叔沒活過四十就撒手人寰,獨獨剩下了秀英,還有那隻知遊手好閒的徐長友。因為周圍的人都知道徐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徐叔還在的時候尚且還好,徐叔一走,徐長友就更加的變本加厲,周遭的姑娘沒有人願意嫁給他,最後他就把秀英給娶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大娘又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似乎為張秀英嫁給徐長友而感到十分惋惜。
但這在意料之中,畢竟問話了這麼久,李大娘口中的徐長友基本上就是一個混賬,可是半點兒優點都沒有。但偏偏就這麼一個不是東西的人,常年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張秀英應該一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了才對,怎麼就會同意嫁給徐長友呢?
幼僖沒想明白,卻覺得不對勁兒,突然問了一句:“秀英是自願嫁給他的麼?”
李大娘倏然抬頭,滄桑的雙眼裡有著一閃而過的不可置信,旋即又化作抹不開的憂傷,垂下了頭。
雲舒正認真記錄著供詞,好半晌了也沒聽見下一句的回應,由不得抬頭望來。
只見著李大娘垂著頭,似有難言之隱。
但這次又與剛才不一樣,剛才是有意在想著找藉口隱瞞,但這一會兒卻真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秦陸白只好道:“李氏,你無須有所顧慮,今日你的話很有可能在來日成為張氏毒殺親夫的重要證詞,這可關乎著張氏的一條人命。”
李大娘頓時慌了神:“大人,大人,秀英那孩子是絕對不會殺人的,她一定是冤枉的,大人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大人。”
秦陸白看著李大娘:“所以你現在需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但凡少說措說一個字,都有可能害死張氏。所以,本官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大娘慌忙點頭:“民婦說,民婦什麼都說。”
微風拂過院落,銀杏樹葉簌簌而落,落了人滿頭滿身,地上盡是枯黃的樹葉無人清掃,不免顯得有些滄桑蕭條。
李大娘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隱隱湧出了淚,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語調含著哽咽開口:“秀英真的是個很可憐的孩子,徐叔還在世的時候這孩子過得還不錯,人又聰明,又漂亮,還勤快孝順,徐叔一直把她當成女兒看待,還說日後要為她尋一個好夫家。可是就在徐叔一走,頭七都還沒過的時候,徐長友這個混賬又跑去喝酒,醉酒回來後竟然……竟然把秀英給糟蹋了。”
一語宛若晴天霹靂,一段婚姻本來應該是兩個人愛的結合,卻不想婚姻的開始,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雲舒手腕一僵,似也受了震撼,須臾反應過來後才提筆繼續寫下去。
幼僖寬慰著拍了拍李大娘的背,心裡也不是一個滋味,不過這也正好證實了她之前在馬車上說的話:徐長友果然不是個東西,死有餘辜!
但意氣歸意氣,案子卻還得憑著真憑實據才能定案。
雲舒將最後一個字寫好,抬頭望向秦陸白,未開口,秦陸白已明瞭,緩緩搖了搖頭。
雲舒會意,起身問李大娘:“大娘可會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