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上旬的青州已經降下了第一場雪。
通往密州的大道上,車轔轔,馬蕭蕭,一派繁忙的景象。
趙麓在路旁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本來是個酒肆,兵荒馬亂之下,店家不敢做生意,閉門歇業。趙麓來了之後,直接把人喊了出來,讓他做些拿手小菜,再上兩壺酒,給他解解饞。
忠武軍是第一批南下的部隊,增援兗州戰場。
大家計程車氣不是很高,因為出征日久,人人都想回家。但李唐賓不放他們回去,而是讓他們去兗州與朱瑾拼殺。
有那麼一瞬間,大夥都想直接反了。但左思右想之下,終究沒敢那麼做。
王師範好幾萬兵馬都降了,他們這幾千人能做什麼?給夏兵塞牙縫都不夠。忍忍吧,實在忍不了了再說。
“胡真在七日前連斬十餘人,都是原本堅銳軍的將士,理由是違抗軍令。”
“堅銳軍沒了,張筠、郭紹賓去了關西當刺史,堅銳軍餘孽可不得被人欺負?”
“護國軍出征時一萬人,回去時不到一半,這打得也太慘了。”
“捧日、天興二軍,活活少掉了一支。齊裝滿員的一萬五千步騎,變成了七千,不比護國軍慘?”
“心疼別人做甚?咱們忠武軍不慘?前後死了多少人?陳州都被收走了,鎮內還選送了五百精兵至洛陽,屁都不敢放一個,我看比他們還慘。”
“好多人都說,不是邵氏五軍的人,都沒好下場,或早或晚而已。”
“何為邵氏五軍?莫不是左右鐵林、武威、天雄、義從、突將五軍?”
“然也。這十五萬人,是夏王嫡系。飛龍、鐵騎等軍都比不上,唉,再這麼下去是真沒意思了,我看還不如擠進這上五軍扛槍,至少能當個人。”
趙麓在那邊喝酒吃肉,這邊的衛士們在低聲交談著。
雜牌軍的境遇,只要不瞎,都看得到。
在烈日、暴雨、大雪之下攻城拔寨。
窩在陰冷潮溼的壕溝裡,長期圍困敵人。
拼了命地押運糧草,轉運物資,失期就要受到懲罰。
快速進軍之時充當先鋒探路。
等等不一而足。
這是人過的日子麼?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還很大。若不是時機不成熟,早反了,就算戰死,也好過受那窩囊氣。
趙麓耳朵尖,雖然軍士們說話聲音不大,但他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感受麼?心中憋屈,但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制,發洩不出來的那種。時間長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得暴虐起來。
真的太難了!
驛道上有嘈雜聲傳來,遣人過去一問,原來是青州降兵的車輛與他們相撞,雙方爭執起來,這讓趙麓更是惱火,下意識拿起旁邊的馬鞭,又鬆開了。
淄州降兵近八千,放掉土團鄉夫後,還有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