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貞、滿存、李鋋三人,合兵五萬,兵圍梓州,朱玫部分兵馬在外攻打王行瑜、王行約,城中只有不足萬人,形勢堪憂。”看著聽望司送來的情報,邵樹德把目光轉向他的兩位心腹王府長史陳誠、司馬趙光逢,問道:“是否需要即刻令興元駐軍南下?”
河源軍李仁軍部、積石軍李一仙部去年就前往山南西道戍守,前者駐興元府百牢關、八千步騎,後者屯於興州固鎮、九千步騎。
派兩支軍隊輪番戍守興鳳梁,這個傳統已經堅持多年了。不僅僅是為了震懾山南西道的諸葛仲方,收取他和趙儉上供的茶葉、錢帛,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干涉蜀中局勢,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場了麼?
李仁軍,原本振武軍中城十將,討李國昌父子之役時打光了部隊,逃竄到了河西做草賊。邵樹德前往綏州上任時路遇,遂收編,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忠心可嘉。本事也是有的,但從未指揮過方面大戰,沒有這個經驗。
李一仙,邵樹德的發小了,與三郎邵得勝都是早年西城時代的親兵,關係自不用說。忠心足夠,但能力一般,當個軍使已經頂天了,指揮再多的部隊可能就要亂,邵樹德也是用他的忠心,沒別的想法。
“大帥,不妨令積石軍李將軍率部南下。興元府再出兵五千,鳳翔鎮出兵五千,如此可也。”陳誠立刻建議道。
諸葛仲方的兵,估計水平也不咋地,承平多年了。
幾年前討諸葛仲保,打得就很一般。。上回平均州馮行襲,走到半路戰事就結束了,遂打道回府。幾年來還被抽調了不少精兵補入夏軍,剩下的歪瓜裂棗還有幾分戰鬥力,很難說。
鳳翔軍的戰鬥力維持得還可以。但折宗本出鎮唐州時,帶走了較能打的七千人,剩下的肯定是有所不如的。
這兩部萬人,不能寄予厚望,只能作為輔助。
所以,若要打仗,還得積石軍動手。
陳誠提議讓李一仙南下,其實正和邵樹德之意。蜀中那個地方,他還是有些擔憂的。
趙儉就一定可靠嗎?未必。
諸葛仲方願意出力嗎?多半應付了事。
有沒有可能與當地軍閥合流,割據自立?不得不防,雖說可能性很小。
李一仙,邵樹德是信任的。能力有限不要緊,忠心最重要,穩住龍劍鎮,威壓下李茂貞,讓朱玫不至於速亡,就達到目的了。
邵樹德的要求就這麼點。
他現在沒有精力四處出擊,攻滅宣武鎮才是最緊要之事。
現在的蜀中,也不是前屬後主王衍、後蜀後主孟昶時那麼荒唐,那麼文恬武嬉。
歷史上韋昭度掛帥,徵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王建就造反了,逼走韋昭度,奪了兵權自立。
孟知祥就更不用說了,同樣割據自立。
天下方亂沒多久,人心還沒到思定的時候。中原都能有五代更替,說明人心思亂,更別說蜀中這種偏遠地方了。非得殺個七八十年,殺到大家都怕了,人心思定,再輔以制度約束,才有可能成功。當然邵樹德沒這個時間來等,他想在中原形成統一大勢之後,再取蜀地,那樣伐蜀大將想自立時就得掂量掂量了,多少是個威懾。
派往蜀中的大將,肯定是要授予全權的,不可能分其權,什麼後勤牽制、不許插手民政之類,那是胡鬧,奔著兵敗去呢。
就這麼點人馬,面對處於上升期的蜀中開拓之主,而且他們的軍隊骨幹都是北方帶過去的,你再多方掣肘,那是不想贏了,送人頭呢。
要麼仿折宗本舊例,許個節度使,讓人去開拓,但邵樹德不願意。那就只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干涉,以維持軍事存在、平衡局勢為主,派李一仙去,最合適不過。能力有限,沒那個本事和決心自立,關係又密切,造反的可能性低。
讓李仁軍統兵,他不是很放心。萬一他學王建,擊敗陳敬瑄後又襲破劍閣一帶,搶佔險要關隘呢?王建帶過去的忠武八都人馬非常善戰,川北一帶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後來甚至攻興元府,割據自立的意圖十分明顯。
雖然邵樹德不太認為河源軍會反,但凡事多做準備肯定是沒錯的。
“就讓積石軍南下吧。”邵樹德想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其實,從理智角度來說,我就不該出兵蜀中,還是太貪心了啊。”
“大帥,有時候冒一冒險也是可以的。”陳誠笑道:“一輩子不行險,固然穩妥,不至大敗,但也會錯失機會。”
“昔年曹孟德喜行險,吃過虧。”邵樹德笑道:“太宗也愛行險,淺水原之戰,抱病徵戰,兵馬損失過半,長安震恐,大業幾乎毀於一旦。後薛舉病逝,太宗一輩子都找不回這個面子了。這種事,會上癮的。罷了,就此一次。兩面開戰,大忌也,就這樣吧。待我進京後,再補個朝廷名義,順便看看還有多少神策軍,說不定還能派上點用場。”
陳誠、趙光逢二人自無意見。
便是戰事不利,亦可退保龍劍。真打得一塌糊塗的話,也就損失積石一軍九千眾,對如今兵馬已逾二十萬的朔方軍政集團來說,算不得傷筋動骨。
“魏博戰事如何?”
“回大帥,克用主力至邢州,先鋒史儼率部已入魏博境,小勝一場。”
“羅弘信到底有多少兵馬?”
“七萬到十萬之間。”
邵樹德點了點頭,這個數字是靠譜的。
田承嗣時期,魏博久經戰亂,但田承嗣仍然養兵八萬,最多時十萬,至少一半是經歷了安史之亂的老兵,後來被逼裁軍到四五萬人,基本就是把新兵剔除了事,不傷根本。
田悅時期,有軍七萬。
到了如今,戶口、經濟基本已恢復到天寶年間舊況,養十五萬衙軍都輕輕鬆鬆,但多半沒有這麼窮兵黷武,魏博總兵力不會超過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