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極六年八月二十九日,代州雁門縣,晴。
一大早,白雲寺內外便甲士如雲。
這是前來維持秩序的銀鞍直武士。今日聖人及河東將吏要為晉王送葬,人員很多,可出不得事。
作為喪禮的主家,嗣晉王李落落、晉王妃劉氏及李家諸子嗣昭、存勖、存美等人更是提前兩天抵達。
寺內設了挽席。從河東各地召集來的近兩百名挽郎、挽士同樣提前兩日抵達,做好了充分準備。
太常卿丁會甚至在家屬晨夕各哭一次的時候,親身挽唱喪歌。
他的年紀不小了,但神奇的是,嗓音依舊清冽。唱的輓歌飽含深情,聽者為之動容、落淚。
李存勖一度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懷疑父親生前是不是收過丁會當義子。
李落落頭腦比較簡單,沒怎麼聽過丁會的名聲。見他以太常卿之尊親唱輓歌,奇怪之餘,十分感動,遣人送上了豐厚的報酬。
丁會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這筆錢他不打算用,而是存放起來,時不時拿出來看看。他覺得,這個收入比起什麼防禦使、衙將拿到的俸祿,更讓他高興。
因為這是對他職業生涯的肯定,對他專業能力的褒獎。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能得到報酬,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想當年,在蘄州為人唱輓歌,竟然沒收錢,失策啊失策。」吃過午飯後,丁會想起昨日之事,心中懊惱。
其實,他在蘄州的名聲還不錯。
一是管理部隊比較得力,沒多少擾民的事情發生。這第二嘛,自然是他經常義務為人唱輓歌了。
丁大帥帶著上百如狼似虎的親兵趕至辦喪事的主家,先把人嚇個半死。待唱起輓歌時,又把人雷個半死。唱完之後,上馬走人,留下主家在風中凌亂。
當然,丁大帥有時候也會跟完全程,並在主家吃完席才離開。
但他真的一次錢都沒收過,純粹是義務勞動。李落落給他的百緡錢,還是他職業生涯以來第一筆真正的收入,值得紀念。
收拾心情之後,他清了清嗓子,唱道:「兩劍匣青春……」
輓歌起,情真意切。
挽郎們鼓足了腮幫子,吹奏不休。
李落落、李存勖、劉氏等人低頭肅立,垂淚不已。
「哀歌踏路塵。」丁會聲情並茂,傷心不已。
銀鞍直隊正元行欽、李小喜二人傻愣愣地看著。
「禮泉彰孝道……」
挽郎們的節奏把控地剛剛好,哀傷的挽樂迎合著丁會的歌聲,相得益彰。
「幽壤萬年名。」丁會唱完最後一個字,直起身來,雙眼已經微紅。
剛剛進門的銀鞍直指揮使儲慎平也被震撼到了,下意識站在門口。
「吉時已到,帷幄業已準備好,可以遣奠了。」通贊官匆匆而至,稟報道。
李落落擦了擦眼淚,道:「那就開始吧。」
遣奠就是棺槨臨行前最後的追思、祭奠儀式。
棺槨用帷幄遮起來,赴喪客賓一個個或一群群入內,通贊官唱名。待所有人都到齊後,便抬棺前往陵墓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