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是能改變很多事情的,尤其是在敵人組織架構並不嚴密的時候。
契丹有八部,八部之中還能進一步細分。大方向上大家利益一致,但真算起小賬呢?
御夷鎮、濡源、三泉數次大戰,他們已經損失了四千餘人。
對於整個契丹八部十幾萬兵馬來說似乎並不多,但具體到某一個部落,損失就有點肉疼了——無論損失的是真·契丹人,還是奚、霫、室韋、韃靼、靺鞨等奴隸附庸部落丁壯,都是損失,都難以接受。
很自然而然地,他們的內部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放棄戰鬥,奔回自己的部落。
一部分人猶豫不決,不知道是走還是留。
一部分人則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戰鬥到底,比如剛死了侄子的耶律斜涅赤。
是的,耶律老古已經死了,死於亂軍之中。
當是時也,契丹人被衝得大敗,耶律老古又過於勇猛,死命拼殺,連斬多名鐵騎軍騎士,甚至包括兩名將校。
而他神勇的表現吸引了鐵騎軍將士前赴後繼的圍攻,最終飲恨當場,沒有任何懸念。
經過這麼一連串的戰鬥,契丹人也發現了一個令他們感到萬分痛苦的事實:不要和人對沖,近戰肉搏是他們的劣勢——事實上這個毛病到遼國、北宋時期都沒解決,你能想象,契丹騎兵居然在正面衝殺中被北宋騎兵打成狗,然而北宋步兵卻被契丹步兵打崩了……
戰鬥結束之後的第二天,折嗣裕令蕃騎外出搜尋,果然抓到了那個逃竄中的奚人小部落,也不知道屬於六部奚中哪一部,反正追上去砍就是了。
一場短促的廝殺之後,斬首數百級,俘男女老幼三千餘口,獲牛羊馬匹四萬,除留部分馬匹、牲畜補充隨軍消耗之外,餘皆由蕃騎送往炭山仙遊宮一帶。
隨後,大軍分成數股,分散前進。
塞外的景色迥異於燕山北麓,更迥異於中原大地。
黃雲、荒草、森林、走獸,構成了一幅蒼涼絕美的畫卷。
沿途到處有河流、水泊,魚兒高高躍起,鹿群隨處可見。
威武的騎兵行走其間,一會穿過無邊無際的荒草甸子,一會又走進比人還高的蘆葦叢中。
這裡已經沒有路了。
如果步兵帶著馬車北上塞外,那還得一邊行軍一邊修路,遇山砍樹,逢水搭橋,何其艱難也。
不,如果仔細搜尋一番遺蹟的話,你會發現或許曾經有過路,但時過境遷,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
自後魏以來,一直到國朝前期,塞外道路是花大力氣整飭過的。但再好的路也需要維護修繕,不然很快會被頑強的自然界給改造成荒野,一點不誇張。
二十二日,大軍還在荒草、蘆葦之中行走。
到了二十三日的時候,目力所及之處,除河谷地帶仍然草木繁盛之外,遠處已漸漸變得荒涼起來。
當天傍晚,諾真水巡檢使哥舒確來報,又破一部落,回鶻人,獲人丁五千、牛羊雜畜五萬,已遣人押送南下。
二十四日,鐵騎軍快速進至潢水上游,景色再度一變。
荒涼的區域越來越多,與其說是草原,不如說是沙漠。北風一起,沙子直往人脖頸裡鑽。
在這種環境下,沿著河道進軍是必需的。而在此時,他們也終於遇到了強有力的阻礙。
“怎麼回事?”鐵騎軍使折嗣裕策馬上前,問道。
其實不用下面人回答了,他自己有眼睛,看得到河對岸的情形。
三千餘騎士找了個淺灘涉水過河,與契丹人廝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