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東方譽將朝政轉交給丞相和御史大夫時,身為太尉的孫齡一臉不悅,他自知宇文翩蝶得蒙聖眷,已封為妃子,但是傅光的丫頭又沒有什麼作為,反倒也能得到東方譽的青睞,他心中不免鬱結萬分,面子上又不能主動問皇帝。
正是宇文及那隻老狐狸跟傅光相攜退下的時候,孫齡卻遲遲不肯挪出軍機處半步。
“陛下此番微服,不知臣能否同行。”以退為進一向是孫齡屢見不爽的招式。
東方譽拾起案上的硃筆,頭也沒抬的繼續批覆奏摺,“不可,朕的禁軍還需要太尉好生操練,邊境犬戎部落蠢蠢欲動,若是旁人趁著根基不穩越境而入,繁華盛世也將岌岌可危。”
“因此老臣認為,陛下更不應此刻南巡啊。”孫齡一臉憂色,配上年老體衰的神態,不知者真會以為這定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孫太尉,請回吧。”畢目嚴肅地上前一步,孫齡未聽到皇帝的回話,心下不服,狠狠瞪了畢目一眼,正要繼續參奏,卻聽東方譽將最後一本奏摺猛然一合,隨手擲到孫齡面前,喃喃說道,“張真已去巴顏山一脈剿滅廣陵王餘黨,朕以為,孫太尉驍勇善戰,定能助張真一臂之力。”
“咳咳,陛下,老臣忽感不適,是時候告辭了,畢目大人不用相送了,呵呵。”孫齡退了出去,皇帝本就喃喃自語的話音,若是不去接,自然也是不必的。
畢目若有所思,目送著孫齡顫巍巍的身影遠去,他扶著劍柄,正色道,“陛下如此嚇唬他,只怕他出了城門就回過神來了。“
“朕嚇的就是他,一向與廣陵王交好的孫齡,朝中誰人不知?朕能留著他,他竟全不知足。”東方譽態度堅決,不知悔改,總有一天要辦了他,這是東方譽的潛臺詞。他真正氣憤的又哪裡是這件小事,他氣憤的事情從來都是跟某人有關,藍途的逝去,心中永遠的痛。
福喜公公小步邁進軍機處,打了個千,隨即稟道,“太妃娘娘得知陛下將要啟程,特別命奴才轉告一聲,請陛下去錦繡宮一趟。”
半個時辰之後,皇帝乘坐的龍輦停靠至已秋意盎然的錦繡宮門外,東方譽一襲白色金龍袍,在落葉繽紛的錦繡宮,形容萬分蕭索,他輕聲道,“錦繡宮的奴才都去做什麼了,朕竟不知,落葉可以用來蓋被子了。”
“回皇上,這是太妃娘娘的意思,說是落葉也是大樹的子民,定當穩穩妥妥的埋在土裡才是,而不是隨著廢簍車,跟汙物一起焚燒。奴才們定是去將新掃的落葉拿去埋了。”福喜公公在身後小聲回稟道。
東方譽不再言聲,他相信福喜的話,這樣有趣的事只有眉錦繡能夠說的出,做的到。東方譽心中默笑兩聲,誰讓她眉太妃,是東方譽的養母呢,而且,還是他準備去拜訪的七弟生母,蒼洱王的生母。
罷了,隨她吧。
“蘭草不可如此養,雖然你修他的枝葉,是為他好,但是也不可過度的修剪,萬物還需自然。”聲音中帶著淡淡憂傷味道,還有些許小女子才生的出的情緒,眉錦繡一手端著個暖手爐,一手小心指揮著用了幾十年的老花匠。
“母妃。”東方譽信步走來,站在不足十步遠的地方,遙遙喚了聲。
“譽兒,你來了。”眉錦繡一臉喜色的看向東方譽,好似看著自己的驕傲一般。“你看,哀家又種了三盆蘭草茗,特別照顧你極刁的口味。”
“母妃來這邊坐,你的手怎麼這般涼。”東方譽伸手扶著眉錦繡的右臂,不小心碰到了端著暖爐的右手,那陣涼意在早秋的時分,極為不尋常。
“沒有的事,哀家可是手爐從不離身,你是天子,手心自是比哀家的要暖上許多,對了對了,先喝下這碗湯,這是哀家吩咐丫頭在膳食間做的,白鯛燉魔芋。”眉錦繡年僅五十的臉上細細的皺紋也不顯老,一副清雅的慈悲佛像。
東方譽沒有猶豫一口喝下,鹹甜相間的味道,正是他所喜歡的,“謝母妃,不知母妃找兒子有什麼事?”
“哈哈,你這個傻兒子,你封了妃子,難道不要告知天下?”眉錦繡眉開眼笑道,“我兒終於長進了,東方家族至此有望,你可知,你如今的歲數,放在先皇當年,後宮都有十幾人了。”
東方譽聽到此,卻是皺著眉道,“母妃,兒子正準備出巡,明天就出發了。怕是來不及張羅。”
“哀家來幫你張羅。”眉錦繡說到此,竟是吩咐丫頭拿來了一個精緻的雕金小盒,她開啟盒子,取出裡面的東西,言道,“哀家早就想把鳳印轉出去了,你可知,哀家只想清清靜靜的在後宮安度萬年,這等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去做的好。”
東方譽面上雖有為難之色,可是看著母妃如此關注的態度,他到嘴的不字確實說不出來,也就道,“福喜,你去把今夜能到場的官員,族人,都通知一遍,在錦宮的水榭擺宴。”
福喜點點頭欲走,又見東方譽招手,連忙停下,“蝶妃的封禮,等朕出巡回來再辦。”
“喏。”福喜小心翼翼地帶著兩名小太監從正門側身退去。
東方譽見一切安排妥當,也就翩然起身,將送到手的鳳印又還給目光怔怔的眉太妃,“鳳印還是母妃收著的好,如今沒有立後,鳳印的事情等兒子立後了再說也不遲。”
流風迴雪苑的馬房正前方站著兩個人,一個人秀髮飄飄,一個人峨眉束冠,忽而一陣清風揚起,兩個身影同時向同一個方向席捲而去,一片本在地上的落葉忽然被捲上天際,只聽得清脆的笑聲響起,“龍世子,我贏了哦。”藍末坐在野燼的背上,馬韁也穩穩地拽在手上。
不出意外已落在黝黑駿馬面前的束冠男子,他頗為鎮定地站在高高在上的女子面前,笑著說道,“上次被你騙了,這次我怎麼能輸呢。”
龍炎洛緩緩攤開溫暖的手掌,末字扇墜穩穩的躺在手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