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一路橫衝直撞的橫掃伊那郡叛軍,這次所謂的叛亂前後沒堅持幾個月就被徹底撲滅,作為始作俑者的藤沢賴親與高遠賴繼難免要受到處罰,藤沢賴親因為有悔過的表現而被從輕處罰,其本人被流放出信濃沒有相招不得返回,家督之位由其養子藤沢重時繼承,高遠賴繼則因為缺乏智商的低劣表現而被除以軟禁躑躅崎館的處罰。
高遠賴繼是個志大才疏的倒黴鬼,他的下場自然沒有流放出信濃的藤沢賴親倖運,隨著第一次川中島合戰爆發,強橫的武田軍竟然遇到更加強大的長尾軍,雙方各擁大軍廝殺幾個月竟然分不出勝負,就在川中島爆發期間的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南信濃國人趁機又掀起新的一波叛亂。
而這場叛亂恰好就有高遠賴繼的親族一門眾多牽扯在其內,武田信玄在隨後的討伐叛亂中滅掉負隅頑抗的高遠一族,而失去利用價值的高遠賴繼自然也不會有好結果,待武田信玄得勝而歸沒多久便被迫自殺結束短暫的一生。
恰好藤沢賴親流浪到攝津投效在三好家帳下做浪人眾的小小頭目,在不久之後得知這個訊息也是百感交集,有對武田信玄的憎恨也有對武田家強大的畏懼,他投靠的強大主公三好長慶很快敗在桂川合戰,輸給只有十二歲的少年家督吉良義時的手中,由此蟄伏整整五年沒有任何大動作。
沒有戰功和封賞藤沢賴親這個小小的浪人頭的日子過的也很艱難,畿內的物價根本不是他這個遠國浪人所能承受的,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妻子還留在福與城守著空閨等待他的返回。最後藤沢賴親一咬牙就在永祿元年返回信濃。
以隱居家督的名義生活在福與城。幸好他這個養子藤沢重時是個聽話的親侄子。主動將福與城讓出來自己跑到箕輪城居住,才避免他連個窩都沒有的尷尬境地,舊友秋山信友也十分理解他的尷尬窘境,囑咐他莫要出門活動就悄悄的將他返回的行蹤遮掩下來。
而今吉良軍殺入伊郡,打破這裡安寧平靜的生活,時隔幾年在自己的家鄉再次見到曾擊敗三好長慶的吉良軍團,藤沢賴親幾乎沒怎麼想就決定投靠吉良家,不是因為大勢所趨也不是因為國人眾的牆頭草屬性。更多是為自己窩囊的十年浪人生涯爭口氣,武田信玄留給他的慘痛回憶需要用痛快的背叛來洗刷。
至於小笠原長時的親筆信也是非常重要的,有他這個大舅哥的親自中介,自己就可以一躍從降服的普通國人眾裡脫穎而出,成為吉良家在南信濃前沿的重要支持者,雖然他這點力量還不足以抻量吉良家的態度,但是這已經足夠讓藤沢家成功轉型的。
橫掃半個伊那郡還不算完,村上義清選擇向真田幸隆呼叫更多支援,同時為確保後路不被武田軍偷襲截斷,他又命令須田滿親率領一千軍勢鎮守荒神山城。自己則聚集伊那郡內土著國人眾的力量,重新彙集為五千軍勢繼續向南發動進攻。
不得不說武田信玄在南信濃的安撫做的確實不好。村上義清的軍勢剛殺到春日城外就發現,聞訊而來的春日城城主春日河內守昌吉已經開城投降,隨後伊那部昌吉所轄的殿島城隨之開城降服,原因就是武田信玄在幾年前委派飯富昌景對伊郡反武田的國人進行一次大清洗,春日昌吉的父親與叔叔不幸的就位列其中。
弘治二年六月(1556年)飯富昌景奉命出兵伊郡,對郡內反抗勢力比較強烈的黑河內隼人政信、溝口民部少輔正慶、松島豐前守信久、伊那部左衛門尉重親、殿島大和守重國、宮田左近正親房、小田切大和守入道正則、上穗伊豆守重清被稱作伊那八人眾,乃是郡內堅決反抗武田軍的主要力量。
而他們就被飯富昌景給殘忍的殺害,並梟首示眾掛在刑場上以儆效尤,隨後八名國人的領民自發的組織起來,趁著夜晚偷偷將八人的首級取回來,隨後安葬於黑河內鄉設立一座八人塚以此紀念八位勇士不畏強權守土保家的強烈信念,每年的春秋都會有大批的國人及當地的領民來到八人塚前祭奠他們,漸漸成為當地的一個重要風俗。
春日河內守昌吉就是伊那部左衛門尉重親的嫡子,他的叔叔就是殿島大和守重國,一門兩位頂樑柱慘死在武田軍的屠刀下,而年紀輕輕的春日昌吉也被迫改換苗字,從武田信玄那裡拜領“昌”字以表示自己他的信賴和重用,可家仇在前又怎麼可能視而不見,在忠孝之間他毅然決然的選擇後者。
到此時整個伊那郡都已經風聞吉良軍入侵的訊息,有歡欣鼓舞者自然有擔憂緊張者,還有憤怒率軍反抗者更有大部分冷眼旁觀者,下伊那鈴岡城的小笠原信定就毫不猶豫的站出來為吉良軍搖旗吶喊,此君是小笠原長時的嫡親弟弟。
早在二十多年前,身為府中小笠原氏與下伊那的松尾小笠原氏對抗,於是剛擔任家督沒多久的小笠原長時就委派自己的弟弟小笠原信定前往下伊那郡擔任鈴岡城主,將已經絕嗣的鈴岡小笠原家再次復興,隨著小笠原長時敗走越後,他的生存環境也變的非常惡劣,一度在武田氏於弘治二年的伊那侵攻中敗逃出信濃。
生活困窘的他一度託庇在三好家門下混飯吃,不過隨著小笠原長時重新崛起都變的不太一樣,小笠原信定當機立斷放棄同族三好長慶給予的優厚待遇,返回自己的家鄉鈴岡城繼續做積極抵抗,這次他也算是提前知道吉良家的一些戰略方向,第一個跳出來相應吉良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響應的自然就有激烈反抗的。船山城的片切隼人正政忠。大草城的大草香坂左衛門有宗就籠城反抗吉良軍的入侵。隨後高遠城市秋山信友迅速作出反應,糾集伊那郡內國人湊集四千軍勢對村上義清發動進攻。、
在兵力上以及軍勢精銳程度都不佔任何優勢,唯有一些裝備上的優勢也只是多些騎馬隊以及三百挺舊式火繩鐵炮隊,雙方在小田切城、殿島城展開數場激戰,籠城固守的村上義清一次又一次打退秋山信友的進攻,但是自己過於深入伊那郡,使得己方軍勢很容易在狹長的峽谷中被截成兩半,而且村上義清始終要面對的後路隨時被切斷的危險。
僵持半個月。小笠原長時帶著兩千援軍趕到福與城,從南北兩個方向對高遠城的秋山信友施加巨大的壓力,他們企圖用這種方式將秋山信友逼回高遠城,只是卻沒料到馬場信春帶著三千援軍趕到高遠城助戰,雙方的兵力優勢再一次被縮小。
兩邊的軍勢在上伊那的天龍川與三峰川之間的谷地中大戰十餘場依然難分勝負,雙方的大將水平都屬於一流大將階層,即便有微小的差別也不足以改變僵持的形勢,兩邊的總大將都沒有繼續增兵的打算,這場對峙的局勢也就始終沒有解開。
武田信繁是不敢繼續派出援軍,因為他需要更多的軍勢鎮守諏訪郡的北大門。真田幸隆也沒想過派出更多的軍勢,因為他正悄悄的率領著一萬軍勢奔赴勝弦峠。再次發動對岡谷北城的夜襲作戰,這是他第所發動的第十五次進攻,同時也是三次嘗試夜襲。
這場夜襲戰打的並不成功,軍勢還未接觸到城邊就被警惕的暗哨提前發現,無奈之下真田幸隆只能改突襲調略,策動岡谷北城內的變節武士引發騷亂,吉良忍者趁機襲擊大手門的守將,企圖透過襲擊奪門的方式搶入岡谷北城。
只是計劃只進行一半,大手門的守將到是難逃一死的厄運,只是被警惕性極強的武田信繁趕來險些沒能開啟城門,十幾名吉良忍者拼死開啟城門迎接吉良軍的進入,卻被隨後感到的武田信繁率領精銳堵個正著。
雙方在岡谷北城的大手門前展開激戰,不大的城門成為兩軍爭奪的主要矛盾點,雙方的武士足輕向敵方發動悍不畏死的衝鋒,兩邊的鐵炮隊、弓箭對都在努力爭取制高點以便向對方射擊,一座小小的大手門成為吞噬無數生命的修羅場,許多年輕的武士衝進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城內的守軍依仗著地利的優勢讓吉良軍很是吃到不少苦頭,但隨後就被吉良軍的鐵炮隊重點照顧,把幾座箭櫓打的連人都站不住,武田軍失去地利的優勢卻也成功的限制住威力最大的吉良鐵炮隊,只要他們的火力一離開箭櫓,就會有不怕死的武士足輕攀上箭櫓繼續向城外的吉良軍射擊,迫使鐵炮隊必須分出七八分的精力盯著城上的弓箭隊。
這場激戰從二更天一直殺到五更天明,雙方死傷者各超過兩千人,堆積如山的屍體從大手門外一直鋪到門內,鮮血流成一條蜿蜒的暗紅色小溪,當天邊第一縷光芒照在岡谷北城之上時,雙方的大將不約而同的喝令停止戰鬥,這一切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疲倦的武士們只能帶著一身的傷痛匆匆離開這個傷心地,雙方的武士默默的清理各自戰友的殘骸,誰也沒有再主動進攻的意思,戰鬥已經失去繼續下去的意義,付出一夜的艱苦鏖戰從武士到足輕的體力與精力嚴重透支,長時間的攻城激戰卻不能把進攻轉化為勝利,使得武士們既疲乏又焦躁。
不安的情緒在悄然之間流淌著,就像一股可怕的傳染病在短時間內感染無數人,進攻的勢頭越來越弱心裡負擔也越發的放大,真田幸隆知道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與此同時更加痛苦的武田軍也已經有些無法堅持下去的意思,武田信繁也立刻止住這場戰鬥。
吉良軍停下來是因為體力耗盡,過大的傷亡始終無法轉化為勝利,武田家停下來是因為武士與足輕們早已經沒有體力支撐,完全是靠一股強烈的信念支撐著自己不倒下,他們或許可以再堅持半個時辰。也可能會在下一刻突然倒下。只要有一個人支撐不住倒下就會像多米諾骨牌那樣全部倒下。武田信繁不敢賭這個時間到底是多久。
真田幸隆最終還是沒能奪下大手門,他的失敗不在於武士足輕不英勇,也不在於鐵炮彈藥被打光,而是因為大手門前那個只有三十度的斜坡,他敗在仰攻這個細小的環節上,其實也不能說他失敗,除非勝利的意義被定位奪取岡谷北城。
其實真田幸隆還可以選擇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個上午武田軍一定會完全崩潰。勝利會屬於同樣陷入崩潰的吉良軍,只是打到這個地步繼續堅持奪城是在自殺,諏訪四郎勝賴率領著從四面八方湧來諏訪國人眾對岡谷北城發動進攻,到那時真田幸隆拿什麼來抵擋?
唯一的答案就是隻有用人命填,精力與體力完全崩潰的軍勢就像一隻紙老虎,哪怕是一向一揆最差的信眾也能將他們擊敗,讓這些人守城自然是有多少死多少,能活著熬到宮部繼潤或者小笠原長時趕回來就是勝利,趕不回來全軍覆沒有任何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