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義時中氣十足的聲音遠遠的傳開:“神佛對我們的懲罰嗎?吾要說絕對不是!這只是神佛對我們的考驗!吾覺得越後是一個好地方,閃靈水秀民風淳樸,勤勞的農民用雙手辛勤的勞動,吾在越後三年從沒見過好吃賴做的平民,那麼越後欠缺的是什麼?是知識,是寬闊的視野!
越後國主也是吾的義兄,長尾彈正殿心懷越後三十萬黎民的生存之憂慮,不遠千里上洛京都尋求治根之法,於是就促成吾下向越後的決斷,自那以後義兄與吾每日殫精竭慮辛苦籌謀,不意一場災禍讓義兄病倒,至今已有整整三年!
三年!吾秉承義兄之志帶領越後千百武士屢次下鄉調查研究農業改革之法,越後在我們的手中一點點發生變化,從饑饉和貧窮中逐漸擺脫到如今,只用三年的時間,就走完三百年來所未完成的事業,吾可以驕傲的說,越後是武士、領民都是最優秀的!三年來日夜奮戰的武士、領民是整個天下最卓越的!”
莊嚴宣告預示著對越後的偉大成就的完整總結,隨著雄偉的聲音傳遍廣場,使全場十幾萬士庶一片歡聲雷動,人們歡呼雀躍著慶祝三年的巨大收穫,除卻陸奧之外,第一個打成百萬石的領國,並且輕鬆超越陸奧國成為第一個達成兩百萬石的領國。
長尾景虎被他那富有煽動性的說辭給嗆的滿臉通紅,換做不知情的武士還以為是激動的緣故,其實他自己卻清楚事實並非如此。可這世間誰不愛好名聲呢?長尾景虎當然也不例外。
“越後四十多萬黎庶辛苦三年取得的成就。讓我們過上幸福安寧的日子。整個越後都在期望著過上沒有饑饉和貧困也沒有戰亂與殺戮的生活,但這一切都被他們破壞了!他們叫做一向一揆!
他們燒燬諸君辛苦建起的房屋,殺死諸君的親人與同胞,肆意的踐踏著諸君的勞動成果,他們的不勞而獲的小偷,惡貫滿盈的強盜,他們想要殺光保衛家園的勇士,踐踏諸君的為之奮鬥的信念。霸佔諸君的妻女與糧食,所幸他們拜在吾的義兄手中,我越後軍團所過之處一向一揆土崩瓦解,而今就是審判他們罪行的時候!諸君大聲告訴我,該怎麼處置他們!”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殺死他們……”十幾萬人的憤怒是可怕的,當他們異口同聲的爆發出一句話的時候,哪怕心如鐵石的越後猛將也要為之色變。
一向一揆方面的罪民一個個面如土色如喪考妣,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場準備充分的一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除了殺死幾百個漏網之魚什麼都沒得到,為此還要搭上自己等人五百多條性命。在他們看來簡直虧到血本了。
越後的平民可不覺得他們很虧,七千多一揆軍被長尾景虎率領的大軍當場擊殺一千八百多。連夜逃竄陸續死掉七八百人,東躲西藏最後被一一搜出來又死了五六百人。
除此之外還有大約五千多名沒來得及聚集起來鬧一揆,他們零零散散的分部到上越其他地區的一揆軍也被隨後迅速撲滅,而今要處決五百多名死硬派,加起來一萬三千多名一向宗信徒,真正值得“挽救”的滿打滿算也就七千多人,其他的不是死掉就是等著處死。
石田安芸守瘋狂的大叫道:“你們不能殺我!勝興寺不會放過你們!我一向宗不會放過你們……”
他發出的那點聲音連個浪花都沒翻起就淹沒在滾滾的大潮中,幸好十幾萬人的聲音足夠大把他的威脅給淹沒,否則此人恐怕當場就要被憤怒的越後平民給撕碎。
面對山呼海嘯般的聲浪直衝而來,震耳欲聾的巨響讓高臺上觀禮的許多武士嚇的兩腿發軟,上杉憲政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小李原長時眼疾手快的攙扶一把,這位關東管領多半要丟個大丑,再次看向吉良義時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之心。
長尾景虎怎麼也料不到他會用上這一手,轉臉看向吉良家臣團,除了對巨大的聲浪有些驚奇之外,臉上只有興奮的表情,而且每個人都差不多的樣子,讓他十分困惑:“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為什麼他們一點也不驚訝?”
本莊實乃同樣很疑惑,他沒有長尾景虎的身份限制,就厚顏湊到山本時幸的身旁詢問幾句,作為吉良家的譜代筆頭家老,山本時幸的表態某種意義上就是吉良義時的意志體現。
“美作守殿不必驚訝!我主每每言行總是出人意表,我等早已習慣了。”
“就這麼簡單?”本莊實乃依然不信。
“對!就是這麼簡單!”山本時幸的笑容無懈可擊,語氣、動作都十分自然,不待本莊實乃繼續追問就示意道:“趕緊看前面吧!”
“……諸君皆言可殺,那麼吾就再此判決!首惡石田安芸守等十三人火刑,另有主要從惡三十五人斬首,其餘從犯全部吊死!立即執行!”
負責行刑的越後武士押著石田安芸守慢慢登上臺階,走到最顯眼的木樁上,人們這才恍然大悟,這個大木頭樁子是用來執行火刑的火刑架,看著武士們用粗嬰兒拳頭粗的麻繩纏在石田安芸守的身上,十萬觀眾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你們不能殺了我!我一向宗不會放過,嗚嗚……”
執行的武士嫌他囉嗦,抽出一塊破布塞進他的嘴裡,幾個武士三下五除二把他捆的嚴嚴實實,然後走下臺階將事先準備好的柴草,硝石、油脂、硫磺等引火物點燃,熊熊的大火迅速躥起,不過片刻就把半個火刑架的燃起。
高高的火苗一點點躥上火刑架上的罪犯,看著他們漸漸的被大火吞噬,哀號著。怒罵著。求饒著。最終一一化為灰燼,在這一刻沒有人感覺恐懼,沒有人覺得噁心,當人們的生存權、追求幸福的權利被人侵犯的時候,他們可以作出任何殘忍的事,哪怕是絞刑架排出幾百個條人命也在所不惜。
虎哉宗乙站在直江津町妙覺寺內的樹蔭下,眺望遠處的的熊熊烈火與十幾萬人鼎沸的歡呼聲,嗟嘆一聲隨即誦讀起《地藏菩薩本願經》:“……爾時佛告地藏菩薩: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如魚遊網將是長流,脫入暫出又復遭網……”
吉良義時事先派人知會直江津附近的寺院,他們可以選擇根據自己的意願是否出席這次公審大會,五智國分寺欣然前往,因為他們在一向一揆中也受到不小的衝擊,一股三四百人的一揆軍衝到寺院周圍燒殺一通。還險些攻破寺院,最後還是越後軍團前來拯救。
越後善光寺的慄田寬安也表示欣然前往。自己分家慄田鶴壽因為叛逆而被殺,領地被吉良義時罰沒之後,整個善光寺的大權也被他收歸手裡,如今在信濃留守的善光寺是他弟弟,慄田寬明負責鎮守信濃善光寺的本拠,這次的越後一揆並沒能摸進直江津町內,但是他還是決定藉此機會在越後的幾位大人物面前增加點印象分。
望著熊熊燃燒的火柱吞噬十幾條生命,站在最前方目睹這一切的吉良義時久久不語。
“在烈火中一切都將結束!”
傍晚,落日的餘韻逐漸散去,直江津町內喧鬧的街道逐漸恢復寧靜,上午的那場大處刑刺激的人們格外興奮,接著又忙碌一整天到晚間行人變的非常稀少,大概是亢奮過度都回家補覺去了。
在街角的某家酒屋內,先前出現的兩個逗比坐在酒屋裡邊吃邊聊,兩人吵吵鬧鬧的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想圖個安靜的酒客請來店主勸說兩次仍不見效果,只得氣哼哼的起身離開。
待那店主苦著臉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悄悄合上店門再轉身就換做另一幅表情:“你們探聽的怎麼樣?到底是不是那把村雨?”
兩個嘻嘻哈哈的傢伙一下變回撲克臉,快速說道:“確鑿無疑,就是古河公方家遺失的那把名刀村雨!我還親眼見到本莊繁長拿出來炫耀,絕對不會有錯!”
“嗯!我會盡快轉告本拠,你們辛苦了!”店主點點頭轉身走進內室,這二人也沒多話,迅速刨完飯食就起身匆匆離去。
在內室裡快速寫下情報,貼好封泥轉交給一旁的聾啞僕役,那名店主快速踱著步子,低聲說道:“果然是吉良家盜取村雨!首領派我潛伏三年沒有錯,如此看來越後的一點一滴更要全力蒐集,為主公大業做出的貢獻越多,我風魔一族的地位越穩固!”
幾天後,佐久郡望月城中,真田幸隆、矢沢賴綱正與望月盛時開懷暢飲,聊的無非是家長裡短、信濃舊事,真田家與望月家的關係想來親密,原因是海野、望月、根津(禰津)這三家同為滋野一族,真田氏本就是望月氏的分家支族。
當初就是憑藉這層關係,真田幸隆才能一路策反信濃大批國人,因為他們都出自一族,真田幸隆的父親真田賴昌還曾是外祖父海野棟綱的婿養子,當初真田幸隆的父親早死,真田幸隆是他外祖父海野棟綱一手撫養長大作為繼承人培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