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韓老太睡大床,韓總睡張哥的行軍床,張哥睡雪寶最喜歡的沙發。
小姨,回隔壁房間休息。
一切都有條不紊。
直至後半夜,窗外雷電交加,狂風驟起,窗戶拍得嘎吱響。
黑暗中的客廳,張若愚睜開眼,習慣性地看了眼牆壁。
兒時打雷下雨,有家裡鑰匙的小姨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用她並不強壯的胳膊,摟住瘦弱的張若愚。
有時甚至會在張若愚耳畔低吟兩句老媽曾唱過的歌謠。
小姨從小就抹不開面子,也不愛唱歌。對外,甚至連話都不多。
可為了身世悽苦的張若愚,小姨總會一次次打破自己的習慣,做一些她不會為任何人,甚至不會為她自己做的事。
一個小男孩,一個半大的小女孩,就是在一個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中,逐漸走向了成熟,並“分道揚鑣”。
張若愚曾設想過,如果當年沒有頭腦一熱選擇參軍,並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來到一座不錯的城市。
而這座城市,毫無意外地又有小姨的身影。
那樣的生活,是不是也挺好?
在剛入伍的頭兩年,每當張若愚筋疲力盡地躺在鐵架床上時,他並不強壯的內心,時常會生出這些患得患失的念頭。
他曾無數次拿起手機,想打給遠在燕京城的小姨。
可他害怕,也不敢。
他清晰記得那天晚上,就是在這個擁擠狹小的客廳裡,當他做出這個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正確的決定時,小姨永遠輕柔的眼神中,錯綜複雜。
有錯愕,有遺憾,有失落,唯獨沒有苛責。
張若愚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當兵十年,他不敢主動找小姨,甚至逃避。
他知道小姨並不希望自己參軍。
就像小姨不喜歡他和別人打架,拖著滿身傷痕回到家。
但小姨從來沒有責備過他,也沒有訓斥過他下次不許這樣。
他想當兵,小姨默許了。
他打架,小姨只是默默地幫他抹藥,包紮傷口。
其實一個僅僅只是比他大五歲的半大女生,又能有多大的膽量和氣魄呢?
承受能力,又能有多強大呢?
她縱容了他的一切。
所以他敬她,怕她,對她言聽計從。
當她一通電話,喊他回家時。
他沒有絲毫猶豫,力排眾議,哪怕背叛他全世界的信徒,他也義無反顧,走下神壇。
轟隆!
窗外驚雷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