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滿臉為難,嘴唇翕動,似乎想要為我求情。卻不想母親杏眼一瞪,道:
“快去呀!”
李嬤嬤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轉身走進東邊的耳房去了。
孃親手裡執著寬寬的戒尺:
“手伸出來!”
我不情不願地伸出手去,原本白生生的手上已經染滿了泥垢,像是刨灰的小耙子。孃親毫不留情地將我的小手捋的筆直,高高地舉起了戒尺。我緊緊地閉上眼,準備接下來的哀嚎,可是戒尺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咦?怎麼回事?
我張開一隻眼睛,看見爹爹天神下凡般地托住了孃親的手腕,正在搶奪她手中的戒尺。我一個閃身,已經藏到了父親的身後。
孃親氣的說不出話來,髮髻上插著的翡翠步搖也顫顫巍巍地抖動著,她哆嗦著手指著我對爹爹道:
“好好好!你就護著吧!看看你把女兒都嬌慣成什麼樣子了!”
爹爹轉身看了看我,我滿臉無辜地與他對視。爹爹微微皺了皺眉,我知道,爹爹也定然覺得我的行狀十分地狼狽。
在狗洞子裡卡了半日,我身上的衣服早就髒汙不堪,還扯破了幾道口子。奶孃精心給我梳的兩個丫角也散了一隻,頭髮亂紛紛地披在肩上。
爹爹的表情有些無奈,卻又陪著笑對孃親道:
“阿元還小嘛!嚇嚇她也就罷了,哪裡能真打?你這樣寬的板子打她,就不怕打壞了她?”
孃親氣咻咻地坐在椅子上,道:
“阿元是我親生的,我豈不心疼?只是在家教女,為人教媳,你這樣驕縱她,看將來那個男兒肯娶她!”
我攥著爹爹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後露出半個腦袋,小聲道:
“我才不要出嫁,我要永遠陪著爹爹。”
爹爹彎下腰,眉眼間漾起一絲笑意:
“怎麼,我堂堂陵陽王蕭詡的女兒,還愁嫁不出去?”
他揪了揪我髒兮兮的臉蛋,又笑道:
“要真是嫁不出去,我就讓你皇伯伯給你指一門親事!”
我聽了爹爹的話,憂愁盡散,像個大人般鄭重地點點頭。
母親看著我們,氣的衝爹爹直搖頭道:
“養不教,父之過。你真是要把我氣死才罷!”
爹爹半含著笑,看著孃親道:
“這樣說,岳父大人當年也曾這樣教導你來?”
我看見兩邊的丫鬟僕婦們有的低頭,有的側臉,個個面目扭曲,強忍住笑。連一向穩重莊嚴的李嬤嬤,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孃親氣急敗壞地站起來,一拂衣袖,氣呼呼地走到耳房裡去了。
阿隨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看見爹爹領著我安然無恙地走出來,才似乎鬆了一口氣。我悄悄地向她豎了豎大拇指,阿隨一笑,默默地跟在我們身後。
爹爹低頭看著我,皺起了眉頭:
“阿元,你身上可真是臭,待會兒讓奶孃給你好好洗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