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酒吧來往的客人裡,識字的只是極少數,即使想要尋找工作,或接相應的委託,絕大部分人也看不懂木板上貼的那些紙張究竟寫的是什麼,而酒保只能記住報酬最高的幾個。
基於這樣的情況,瘦弱男子靠著自己讀過免費學校,掌握了常見的魯恩文詞彙,以每次四分之一便士的價格為別人提供相應的解讀。
這就是他賴以生存的方式。
那名男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看得懂魯恩文,他指著梅林.赫爾墨斯的委託道:
“這是真的?”
“真的,那位記者先生就坐在那個角落裡,戴著很高的禮帽。”瘦弱男子熱情地指出了方向。
那位記者答應過他,每介紹一個人過去,給他四分之一便士。
端著啤酒的男子沉默了下來,猶豫了足足十來秒鐘才走向角落,找到了那位叫做梅林.赫爾墨斯的記者。
“你,真的會幫我重建房屋嗎?”他有點忐忑有點擔憂地詢問道。
克萊恩指著擺放在小圓桌上的檔案道:
“我們可以籤合同。”
“……不用,哪怕你只是提供一些材料,我也很滿足了。”那男子坐到了克萊恩的對面,頗為拘謹地說道,“我沒有太生動的故事。”
“足夠真實就行。”克萊恩微微點頭,給予鼓勵。
那男子目光下移,注視著桌面道:
“我是康斯頓本地人,曾經有一個還算體面的工作,在淡潮街買下了一棟聯排的房屋,後來,戰爭爆發了,我的房子在一次轟炸中變成了廢墟,我的長子,那個剛進入初等學校的孩子被埋葬在了裡面……
“我們不得不又租了個兩居室的房間,直到弗薩克人佔領了康斯頓,他們,他們拖走了我的妻子,她再也沒有回來……
“前段時間,有人通知我去認屍,我沒法認出她,她腐爛得已經不像樣子,不過,她殘餘的衣物口袋裡還裝著,還裝著我們的自來水賬單……
“她在出租屋的時候,一直很懷念我們的家,我的小女兒也是,我現在沒什麼錢,只能勉強維持生活,但我希望能一點點重建那棟房屋。
“坦白地講,我非常不喜歡將自己的不幸告訴別人,我寧願沉默,可如果真能在重建這件事情上獲得幫助,那我可以……”
克萊恩拿著紙筆,假裝在做記錄,聞言輕輕點頭道: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你明天去淡潮街那棟房屋的廢墟前等我。”
與此同時,他推了1蘇勒紙幣過去:
“這是請你喝酒的錢。”
那名男子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絕,但最終還是拿起了那張鈔票。
第二天,將小女兒送到教會學校後,他沿著熟悉的道路,走回了熟悉的淡潮街,然後,看見了那棟熟悉的房屋。
它的煙囪,它的窗戶,它的大門,它牆上的雜草,都沒有一點改變,讓人是那樣的熟悉,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位美麗的女主人開啟房門,領著兩個孩子出來迎接他們的父親。
那名男子怔在了那裡,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但即使是幻覺,他也願意沉淪在裡面。
…………
好幾天過去,完成了一個又一個類似願望的克萊恩推開旅館的窗戶,在晨曦的薄霧裡,抬手打了個響指。
康斯頓一個地形頗高的城區內,韋爾奇的父親因為夢見了死去的兒子和親人,習慣性地早早醒來,走向陽臺,準備呼吸清晨的空氣。
黎明的光輝照耀下,他霍然看見了林立如森的煙囪和高爐,看見了一棟又一棟高大的建築。
曾經的康斯頓城完整地重現在了他的眼前,沐浴著橘紅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