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守在‘戴家小炒’外堂,穿堂風吹過,凍得他直打哆嗦。
“閔其哥,你這破簾子什麼時候補上,凍死個人。”趙修忍不住抱怨道。
“荷包空空的呀。”閔其哥五大三粗,聲線卻好似女人一般,輕聲細語說道。
“得得得。”趙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閔其哥,你還是別說話了,我害怕做噩夢。”
閔其哥也不生氣,熟練的將剛炒好的菜裝進鋁飯盒,又放進了提籃裡,“提籃別忘了還我。”
“曉得嘞。”趙修拎過提籃,忙不迭的出了屋子,然後便是一聲咆哮,“老子的洋車子呢?”
於是,當趙修氣喘吁吁跑回區機關本部的時候,已經是三刻鐘以後了。
“岑老弟,嚐嚐這家的手藝。”陳功書熱情招呼岑雨峰,“這家戴家小炒,別看是小館子,炒菜那是一絕。”
岑雨峰夾了一片回鍋肉放進嘴巴里,神情微動,然後點點頭,“確實不錯。”
陳功書這才注意到飯盒裡的菜都涼了,肉片的脂肪已經凝固。
他又嚐了嚐其他幾道菜,也都是涼了,尤其是那道九轉大腸,涼了後則更加膩口。
“怎麼回事?”陳功書面色一沉,問道。
“區座,我,我跑回來的。”趙修低著頭說道,“洋車子被偷了。”
他實在是沒臉,當著新來的區書記官的面,這人是丟大發了。
“蠢貨!”陳功書惡狠狠的瞪了趙修一眼,堂堂軍統行動高手,竟然外出被人偷了洋車子,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哎呀,不妨事。”岑雨峰擺擺手說道,他面帶微笑看著趙修,“可有醋?”
趙修愣了下,然後猛點頭,“有,有,鎮江老醋。”
“有醋就好,有醋就好。”岑雨峰很高興,直接接過醋壺,倒進了杯子裡,然後一仰脖子。
然後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抹了抹嘴巴,似在回味,“唔,舒服了,還湊合。”
陳功書都看愣了,然後哈哈大笑,“都說山西老表每天無醋不歡,果然如此。”
“見笑了。”岑雨峰微笑說道,他夾了一塊肥腸,然後在醋碟裡一滾,這才送進嘴巴里,吃得滿嘴流油。
“豪氣。”陳功書豎起大拇指,相比較此前已經離滬的程續源,他對岑雨峰這個新任書記官印象更佳。
程續源更像是一個讀書人,雖然他陳功書也自詡是能文能武,卻是和程續源不大對脾氣。
“我聽範畦兄弟說,岑老弟在來滬的船上遇到了程千帆。”陳功書說道。
“碰巧同船。”岑雨峰點點頭,“我還尋思著瞅準機會弄死他,那廝卻是躲得嚴嚴實實的,沒找到機會。”
“幸虧老弟沒有找到機會。”陳功書搖搖頭。
“怎麼?”岑雨峰驚訝問道,“這人動不得?還是說這人實際上是我們的人?”
“當然不是。”陳功書搖搖頭,“實不相瞞,兄弟我也早就有意對程千帆下手了,不過,重慶那邊嚴令禁止了。”
“這是為何?”岑雨峰問道。
“程千帆在法租界權勢不小,深得法國人信重,又暗中投靠了日本人,戴老闆認為對此人動手的話,不僅僅會激怒日本人引來報復,最重要的是會惹來法國人的不滿。”陳功書說道。
岑雨峰嘖了一聲,他自然知道戴老闆對日本人的態度,那是絕對不會吝惜下狠手的,對漢奸更是深惡痛絕,顯然戴老闆嚴禁對程千帆動手,還是出於不願意激怒法國人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