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遠接青冥近畫闌,鷗飛渺渺不知還。陵高彌覺碧波寬。玉宇鮮澄新雨後,翠嵐融冶夕陽間。果然人世有清安。整首詩歌有著非常明快的音符,這正如汪填海此時的心境。
汪填海此時備受孫逸仙的器重,被委託代表其前往奉天同張雨亭會談,可謂是意氣風發。
轉眼,傳聞與其關係密切的一名女子在汪夫人的逼迫下,精神受到刺激自殺身亡,汪填海的精神大受打擊,行文間頗有闌珊孤苦之意。
在今村兵太郎看來,對於一名在一個大國的重要黨派中位列少壯派代表的政治家來說,這顯然是不合格的。
由此,今村兵太郎向外務省提交之關於汪填海的研究報告中,著重提及了自己對於汪填海的性格的研究:
其人優柔寡斷,多愁善感,有著可笑的浪漫主義思維,同時一旦遇到挫折,又會迅速悲觀。
進而,他判斷汪填海性格柔弱以至於多疑,反覆。
今村兵太郎透過對於汪填海的詩詞文章的研究,得出關於這位國黨二號人物的性格分析報告引起了外務省的重視,此也是今村兵太郎近年來最自得的‘學術研究,之一。
正是因為如此,程千帆才會故意選擇了有汪填海的這首詩歌的版面來包燒餅,就是為了引起今村兵太郎的注意和談興。
是的,正是談興。
由這首汪填海的詩歌引起的話題,顯然令今村兵太郎頗為喜歡,他談興正濃的開課,向愛徒講解自己對於汪氏的分析和研究成果。
程千帆並未提及汪填海此前在日本東京同日本人進行的密約談判。
他很謹慎,甚至連旁聽側擊都沒有做。
他另闢蹊徑,或者更加確切的說是不著痕跡的投其所好—順著今村兵太郎的研究成果入手:
重點圍繞汪填海的性格作為話題。
「這樣一個沒有果敢的政治決心,同時又多愁善感的文人政治家,帝國真的能夠完全相信嗎?」程千帆皺眉,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老師您也說了,這個人有著單純的可笑的浪漫主義靈魂——」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我的感覺就是,這個人真的認為他組建了新政權后帝國就會讓出佔領區。」
「健太郎,我很欣慰你能夠想到這一層。」今村兵太郎微微頷首,「你的這種感覺是對的。」
他輕笑一聲,「事實上,對於汪填海,帝國一開始是非常不信任。」
從今村兵太郎的侃侃而談中,從一位日本高階外交官的口中,程千帆近距離捕捉到了日本人,或者說日本內閣、外務省對於汪填海的矛盾態度。
而這種矛盾態度,其中最尖銳的一點就是:
沒有足夠信任。
首先是日本人對於汪填海提出的組建的新政權本身的懷疑。
今村兵太郎的講課,認真聆聽的學生有著自己的理解:日本人一直對汪氏正在籌謀的新政權的性質是糾結的。許是因為日本人本身喜歡搞「陰謀詭計」,當然,他們自己認為此乃大國謀略。
時至今日,在日本內部依然有一個聲音,他們甚至懷疑汪填海叛逃、另立中央的行為是不是陰謀:
此是否是汪氏一個和常凱申串通的陰謀?
或者說,從一開始,外務省內部一些人就對此抱有深深的懷疑態度。
而從今村兵太郎的口中,程千帆得知,巖井英一對此也是有疑惑且保持警惕的。
巖井英一甚至還特別同影佐禎昭進行了一次會晤。
而一直和汪填海保持密切聯絡的影佐禎昭甚至也承認,‘帝國部分人士之擔心,「未嘗不可能」。
「老師您認為汪填海和常凱申合謀的可能性大嗎?」程千帆給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續水,討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