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
程千帆手中夾著香菸,香菸沉默的燃燒。
他許久沒有抽一口,就那麼的站在一面牆前,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地圖,上海全市地圖。菸灰黯然墜落。
「工作上遇到難題了?」
身後傳來了白若蘭的聲音,她將一件外套披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福熙區的一件擄人案,出了人命。」程千帆拍了拍妻子的手,牽手回到辦公椅上坐下,「這件事和中央區有些牽扯,較為棘手。」
「別想那麼多了。」白若蘭說道,「工作總是忙不完的。」程千帆閉上眼睛,享受妻子的捏肩按摩。
「多事之秋啊。」程千帆輕聲說,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早些安歇吧,我一會洗個澡就過去。」
「別太晚了,早出晚歸的。」白若蘭關切叮囑,手指點了點丈夫的後腦勺,「小芝麻睡前還在找爸爸呢。」
「曉得了。"程千帆微微一笑。
小芝麻那麼小,自然不可能鬧著找爸爸,白若蘭這話的意思他明白:不管做什麼事情,一定要小心,家裡不能沒有你。
妻子離開後,程千帆輕輕搖頭,笑了笑。
若蘭必然是從他的言行表現感受到了什麼,擔心他會有危險的行動。
程千帆拿起煙盒,卻又放下,他拉開抽屜,隨便拿了一個鼻菸壺。這是一款琥珀材質的鼻菸壺,出自前清時期的一位御造大匠手中。淡淡地藥草香味透過鼻腔沁入腦部,令人有一種耳聰目明的舒爽感。....
程千帆隨手關掉書房燈光,又等了約莫一分鐘的時間,他摸黑來到窗邊,輕輕掀起窗簾的一角。
他就那麼安靜的看著外面。
又過了四五分鐘後,一個人影出現了。
看著這個人就那麼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程千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從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和動作,他的心中有了兩個人選:
特高課的山下文雄以及大久保耐人。
無他,許是因為觀察到程府書房熄燈了,心中放鬆,這個人走路的時候,兩次放緩腳步伸出右手去撓後背癢癢。
儘管程千帆並未長駐特高課,但是,他交遊廣闊,自有訊息來源渠道,尤其是不涉及到到機密的一些閒言碎語,自然也不會對他設防。
山下文雄的後背長了疥瘡。
大久保耐人則是因為小時候被芥末油第一次過敏後的下意識反應,平
素還好,心情放鬆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去撓後背。
對於三本次郎會安排人盯著自己,程千帆並不覺得奇怪,他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這並非意味著三本次郎對他產生了某種實質性的懷疑。
這是三本次郎骨子裡對任何人不信任的一種習慣使然。
特別是在劉波背叛了特高課之後,三本次郎對於特高課內部自己人的警惕始終處於高位狀態。
也許三本次郎也知道特高課內部再度出現一個類似劉波那樣的叛徒的機率非常低,或者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三本次郎的這種疑心病:
他知道某人是沒有問題的,是忠於'大日本帝國」的,但是,如果不時不時的試探、乃至是監視一下,他就不舒服,也不會踏踏實實的放心。
或者說,在程千帆看來,三本次郎這可能是一種心理疾病。
程千帆不知道三本次郎會選擇在某件事,或者是何時會隨機來試探,甚或是監視他。他要做的就是無時無刻不保持警惕。
九十九次的警惕,一次是馬虎大意,可能迎來的就是疏漏和毀滅。他不敢有哪怕是一次的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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