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包車伕站在原地,想要繼續討要車錢,又不敢。
程千帆是巡捕,要是惹怒了這人,有的是手段能讓他過活不下去。
車伕拿起肩膀上有些發黑的毛巾擦拭了汗水。
瞪著程千帆家門,想罵又不敢罵。
只能無奈的拉著黃包車走遠了,才敢朝著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呸!”
卻是眼睛一亮,低頭時看到了座位上有兩枚兩毛硬幣,趕緊一把拿起來,仔細的放進兜裡。
然後朝著程千帆家門的方向又吐了口口水,“活該!”
這段路車錢兩毛,他還白撿了兩毛錢哩。
……
程千帆回到家中,過了幾分鐘,待門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之後,他再也忍不住了:
雙手掩面,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他不能哭出聲。
拼命咬著牙。
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程千帆在桌子上擺了八隻碗。
每隻碗都滿上酒。
老廖公婆倆,仨兒子,倆閨女,一人一碗酒。
還有一碗酒是他自己的。
程千帆知道今天是老廖家老么的忌日,之前特別買了高粱酒帶給老廖。
現在,他要陪老廖一家喝酒,給他們送行。
依次將七隻碗裡的酒水灑在地上。
程千帆拿起自己那隻碗,朝著地上灑了一半,剩下半碗酒灌進嘴裡。
“老廖,敬你們一家子。”
程千帆只知道他叫老廖,原名原姓不詳,瀋陽人,九一八事變後,攜全家參加抗聯,一家七口人,除了他之外都先後犧牲在白山黑水之間。
老廖受傷,同時患了重病,組織上安排他來上海治病。
因為老廖關係簡單,在上海沒有人認識他,所以,出於安全考慮,治病期間的老廖臨時被‘竹林’同志安排擔任程千帆的聯絡員。
關了燈的房間裡,程千帆站在窗前,面向北方,他低聲念著‘義勇軍進行曲’為老廖壯行。
“……我們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程千帆覺得這是屬於老廖一家的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