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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是商州城最出名的景點,也是最高的樓臺,是遊客必至的地方,就連井九與趙臘月當年都曾經來過。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不是來看摘星樓,而是站在摘星樓頂,看著不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酒樓。
那間酒樓是個青樓,時隔三十多年,生意依然興旺,想來背景後臺必然不簡單。
一個戴著笠帽的男子走進了那間青樓,用一片金葉子輕易地收穫了好感,甚至引來了老鴰的親自接待。
笠帽客進了房間,卻不急著要姑娘與美食好酒,說肚子有些餓,直接要了三十個雪白的大饅頭。
青樓這種地方,什麼樣奇怪的人物都見過,只要笠帽客出手大方,不要說看著他吃三十個大饅頭,就算是看著他用四十天時間寫本也沒問題,那位老鴰自然依言做了安排。
笠帽客出手大方,食量也是極為驚人,不過片刻功夫,便有五個大饅頭被吃進了腹中,還外加半壺濃茶。
那位老鴰與別家青樓的老鴰明顯不同,因為著實有些老了,縱使塗著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極深的皺紋,偏生這樣還能操持著這家青樓,自然有些很出色的手段,她看著那位笠帽客沉默地吃著饅頭,眼裡流露出很有分寸感的同情,替他添了茶,又自作主張讓丫環端了三葷五素八個小碟。
笠帽客看著那些小碟都是些不值錢的小菜,有些意外,又有些欣賞,對老鴰說道:“這紅油腐乳看著不錯。”
老鴰笑著說道:“據說是益州城南邊的土貨,很多人都覺得好,我口淡卻是吃不出來,給您多來兩份如何?”
笠帽客點點頭,又隨意抓出一把金葉子,說道:“吃好後,我先睡會兒,養足精神再來擾你。”
老鴰毫無煙火氣地收起那些金葉子,起身說道:“您且歇著。”
沒過多長時間,紅油腐乳便送了上來,擱在盛魚的大盤裡,堆得極高,就像是火焰山般。
笠帽客就著腐乳,慢慢吃著饅頭,越吃越香,很自然地想起當年在寶通禪院裡的那段日子。
桐廬早就死了。
何霑在白城那邊打雪怪,也不知道哪天會橫死。
童顏消聲匿跡多年,說不定早就被神末峰那些人玩死了。
那自己什麼時候會被神末峰的那些人玩死?
紅油腐乳堆成的火焰山塌了一半,三十個大饅頭消失的風輕雲淡。
笠帽客灌了半壺溫茶,除掉靴子,摘掉笠帽,取下面具,躺到軟綿綿的床上,閉著眼睛開始休息。
昏黃的燈光照在那張青色的臉上,顯得異常詭異。
殺死簡家與馬家的十四個人很簡單,唯一麻煩的那些陣法,對他這個邪道天才人物來說也不是太難的事。
蘇子葉睜開眼睛,看著屋頂嘆了口氣。
堂堂玄陰宗少主,曾經雄心勃勃,想要打出一片天下,與正道爭鋒,至少也要為玄陰宗謀一條靈脈,擺脫數千年來的困境……結果現在成了青山宗養著的殺手、郵差、做髒活的。
好吧,他不是被青山宗養著的,也不是神末峰養著的,就是被那個人養著的。
如果說以前他還有些不滿意,現在則是非常願意,甚至有些驕傲——那可是景陽真人啊!
童顏曾經說過,早有井九在上頭。
現在想來,都他麼是廢話。
景陽真人不在最上頭,那誰在?
蘇子葉從懷裡取出幾張紙,看著上面那些依然沒能完全參透的語句,心裡生出無限希望。
——就像在無盡的黑暗裡忽然看到了一抹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