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知道那天夜裡酒樓發生的事情,緊張不安地等待著何霑的反應。
在她看來,像何霑這種有不臣之心的惡徒,必然會藉著那夜宮裡的衝突,做些什麼事。
出乎意料的是,何霑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選新君一事都沒有理會,只是如往常一樣,處理著朝政。
趙國很快便迎來了一位新的皇帝,由太后抱著坐在珠簾後的椅子上臨朝。
從那天開始,何霑再也沒有參加過朝會。
只有最親近的下屬,才能發現何公公有些異常。
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看著灰暗天空裡的某個點,一走神便是半天。
偶爾他會去某座偏僻的冷宮,在那些狹窄的夾道里,來來回回地走著。
有時候他會走進某個早就無人居住的小院,取出一張竹椅躺下,手裡輕輕揮著圓扇。
現在已經是初秋天氣。
從秋天躺到冬天再到春天,時間就這樣緩慢而無趣的流動,何霑厭倦之餘,忽然找到了某種熟悉的感覺。
有很多事情他正在漸漸忘記,有很多事情卻又再次從海里泛起。
他感覺好像在哪裡有過類似的日子,好像是在某個寺廟裡,然後他忽然非常想吃一盤爆炒的紅菜薹。
御花園坡上的那棵小慄樹早就已經長大,那根折斷的樹枝留下的疤已經變得很堅硬,更加清晰。
他經常站在那棵慄樹下,右手下意識裡摸著那處疤痕,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某天他忽然想起來了那片海,海上的那艘船,船上有位曾經的朋友,還有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
銀髮老人溘然長逝之前,似乎說了一句話,但當時海浪的聲音太大,他太過悲傷與憤怒,沒有聽清楚。
那句話究竟是什麼呢?
何霑想了很長時間,某天終於想了起來。
小舟從此逝。
……
……
何公公忽然消失了。
緝事廠再次被搬空,那隻鑲著金邊的馬桶也隨之不見。
很多緝事廠的官員與密探,緹騎的統領與軍士也同時失蹤。
沒有誰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沒有任何線索,各州郡裡也沒有那些人的蹤影。
這件事情震驚了整個趙國,繼而震驚了整個天下。
在緊急召開的大朝會上,滿朝文武沒有人能說得出話來,此事太過離奇,毫無道理。
有些官員甚至在想,難道是緝事廠惹出太多天怒人怨,結果遭了天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多人同時消失,你們居然一點東西都查不到!”
太后憤怒地掀開珠簾,站在那些官員們身前,罵道:“難道哀家就指望你們這些廢物治國!”
何霑消失,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感到輕鬆,生出無窮喜悅,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是驚怒交加。
尤其是夜深的時候,她想著何霑的離去,更是感到孤清至極。
過了些天,終於查到了些線索,當朝大學士連夜入宮,跪在元宮榻前,向太后低聲彙報所得。
整個趙國都知道,在浩瀚平湖的深處盤踞著一股極兇悍的水匪,哪怕朝廷的水師清剿過多次,也沒能傷得對方分毫,反而送了不少船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