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陷入沉默,開始認真思索起他爹的意思。
從今晚父子倆第一句話開始,到現在的字字句句,都在他腦海裡不斷迴盪,不斷重組。
最終,組成了他爹說過的一句話——去歲之後,皇上,大不同了。
想到這裡,嚴世蕃頓時後背發涼,蹭的一下站起身,一臉驚恐的看向他爹,
“爹,您的意思是,皇上不修道了?”
這時,嚴嵩才慢慢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好大兒嚴世蕃,發出了一聲冷哼。
他這個笨兒子,總算是抓住了重點。
“以能為之,以弱示之。”
“老夫若要回內閣,撤了休病的牌子就是。”
“不要被算計迷了眼,多想想,多看看,跟著皇上後面走,路不平,自有人鋪平。”
嚴嵩緩緩坐起身,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盞。
嚴世蕃雖然很急,卻只能深呼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隨後他走上前端起茶盞,去旁邊桌上,拿起茶壺又給它裡面添了一些,這才端給了他爹。
嚴嵩伸手揭開茶蓋,示意讓嚴世蕃來看。
上好的官窯茶杯裡,盛了八分滿的茶水,色澤清亮,清香悠長。
嚴世蕃盯了半天,卻還是不知其所以然,不明白他爹到底在暗指什麼。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爹已經進無可進,退無可退,跟了皇上幾十年。”
“拿的起,也要放得下,那份票擬被你光明正大帶回來,爹知道,徐階也知道。”
“皇上要分權,又何止是分權啊。”
“你在擔心爹,又在擔心羅龍文,甚至還擔心徐階,為何不擔心擔心皇上呢?”
嚴嵩嘆息一聲,伸手接過了嚴世蕃端來的茶盞,將它隨手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只留下嚴世蕃一個人,呆呆的站在他面前,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權力何等美妙,哪個臣子甘心為了一個忠字,去主動分出去呢?
他的好大兒怎麼不想想,若非迫不得已,他又何必示弱呢?
看事情,要看本質,要從全域性來看,而不是侷限其中一角,讓各種算計迷了雙眼。
退田之策,牽扯何其恐怖?
然而皇上卻批了這份票擬,同意嚴黨派羅龍文去浙江,監督張居正他們行此之策。
表面上來看,這件事是嚴黨與清流黨派,配合皇上分權的大戲,是為了解決海瑞奏疏的問題,各自爭鬥罷了。
可要深究一下,那就是皇上,才是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