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們的記憶,就算一開始沒想起筆記本上的畫,但在人前刻意假裝不會畫畫時,會第一時間回憶自己之前是否暴露過。
“我還在私塾教書的時候,在茗荷谷見過柳生三千子。”源清素說。
神林御子沒說話,等著他說下去。
神社花壇前,一個起得早的老頭,正用快要摔倒的姿勢彎著腰,把相機貼到紫陽花的臉上。
聽不見往日鴿子的“咕咕”聲,只有烏鴉難聽的叫聲,依舊時不時傳到耳邊。
“第一次見她,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在路邊吃便利店的三明治,腳邊放了兩個琴盒。
“我最後一次去私塾兼職時,深夜她都在街頭演奏,出於同樣被生活所迫的共鳴,我伸手想幫她拿琴盒,她表現出得十分抗拒。
“當時我以為,琴盒裡是她好不容易攢的錢。直到我昨天在千葉看見她,才敢肯定,她就是三千子,另外一個琴盒裡,應該是玄象琵琶。”
“為什麼瞞著姬宮十六夜?”比起柳生三千子的事,神林御子率先問了這個問題。
“打消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如果僅限於官方修行者,我不喜歡,太淺薄。”
“官方修行者還好說,神道教的人,全是以私慾為先。”神林御子轉頭看向源清素,“你知道這有多困難嗎?”
“辦法永遠比困難多。”源清素回答,“九組的宗旨有兩個,一,保護家人;二,不想冒險討伐妖怪。對於這樣的人,如果我們有了足以改變規則的權利,輕而易舉就可以拉攏。”
“但你現在沒有這樣的權利,我也沒有。”
“糸見沙耶加很在乎她妹妹。”
神林御子停下腳步,源清素也跟著停下來。
兩人打著傘,在雨中對望。
“為什麼一臉嫌棄地看著我?”源清素說,“我會用她妹妹威脅她,但不會真的對她妹妹做什麼。”
神林御子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漫長的梅雨中,別的花會被淹死,但紫陽花雨水越多,越是充滿活力。
來到車站,乘坐下行的電梯,來到車站月臺。
最近月臺的柱子漆成了綠色,像是抹茶味的捲筒蛋糕。
十分鐘過去了,源清素等著神林御子開口,但她沒有開口。
月臺前,他疑惑地歪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神林御子露出‘別以為你能猜中我言行’的冷笑。
源清素像是背誦《聖經》般說:“我喜歡腿好看的女人,在其他各種條件都大致相等的情況下,壞女人更讓我著迷。”
他接著說:
“有的女人會偶爾面露殘酷的表情,我最喜歡這種表情。我一看見這種表情的女人,就覺得心跳加快。”
電車轟隆著駛進車站,源清素的話也像電車,撞進神林御子的世界觀。
她抱緊手裡的課本,後撤了一步,手裡滴著雨水的傘,已經隨時準備使出「神道流」。
“不過即便是壞女人,”源清素還在說,“也不能壞得露骨,越是壞,就必須越聰明。”
“你夠了。”神林御子打斷他。
“這些都是書上看來的,絕對不是我說的——我說不出這麼簡練精闢的話。”
神林御子臉上寫滿不信,和源清素一起走進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