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怔然,難道他永遠也不能張開眼睛看看自己?
“我叫做秦鳳青嗎?”
秦牧看著樹中人,低聲道:“村長給我起個名字,叫做牧,秦牧,是姓秦的放牛娃的意思。”
他靠在樹上,樹中人的旁邊,低聲道:“從那時起,我便一直叫秦牧。到現在我才知道父母給我取的名字,鳳青……有點陌生的感覺。你,是我的父親嗎?”
那樹中人依舊緊閉雙眼,但是樹身上卻長出了一個枝條,枝條長出了嫩葉,在輕輕的撫摸秦牧的頭髮。
秦牧靜靜地靠著,心中百般滋味湧了上來。
沒有人這樣摸過他,藥師不會,他不喜歡小孩子,煮藥的時候都是將幼時的秦牧一把摁進藥缸裡,或者提著腿扔進去。
瞎子也不會,哪怕秦牧施展出最好的杖法,瞎子也是竹杖點頭,露出讚許之色,卻不寵溺。
司婆婆沒有帶過孩子,天天洗尿布換尿布,秦牧長大一些懂事後幫她做活,剪裁衣裳,司婆婆也往往是誇獎一兩句。
最為嚴肅的馬爺是素來不會夸人的,他看到秦牧總是會想起自己死掉的兒女,面色很沉,因此幾乎沒有露出過笑臉。
聾子則嫌他比較煩,各種煩,畫畫的時候總會將秦牧趕出去,即便教秦牧讀書寫字畫畫的時候,也是打手板的時候比較多,誇獎的時候少。
啞巴總是壞,各種捉弄他,以此為樂。
瘸子則往往帶著他偷東西或者偷他東西,瘸子很有童心童趣,把他當成夥伴。
至於村長,村長沒有手腳,而且也是一個陰鬱的老頭,儘管經常笑,但總顯得心事重重。
從未有人這樣摸他的頭,哪怕是一根冷冰冰的樹枝樹葉。
這是不曾有過的感覺。
秦牧側起頭,斜看天空,讓眼眶裡的眼淚儘量不遮住自己的視線,他從前總想像個大人一樣,村裡的大人是他的榜樣,學習他們的為人,學習他們的處事。然而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子,慣於依偎在父母身邊。
他依偎的神樹很堅硬,背後獜狥樹身有些硌人,但他心裡卻是一片安寧,前所未有的寧靜,似乎回到了家的港灣。
那個畫中老人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東張西望,然後溜到樹下,抬頭仰望,不知道為何這裡這麼安靜。
“你很好……”
神樹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像是木頭人開口說話,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萬分,聽不到半點的情感在其中,秦牧卻身軀微震。
“你很好。”
樹中人的聲音傳來,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他應該沒有誇獎過孩子,想不出更多的話。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秦牧領會了他的心意。
秦牧適才說父子心意相通,能夠聽懂他的話,但他那時無法發聲,怎能說話?
秦牧卻將他的想法猜了出來,引誘鎮星君主動出手,壓制樹中人一部分的木性,讓他可以施展出法力。
然後秦牧背靠樹中人,給他取劍的機會,同時以言語亂鎮星君的心神給他創造出手的時機。
秦牧露出笑容,低聲道:“我們是父子,雖然從前從未見過,但是總有些相像的地方。我也與別人定下過土伯之約,我知道里面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