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潼關,李闖各人並不陌生,當初南塬之戰,李自成就在這裡被孫傳庭打得大敗,只餘十八騎逃入商洛山。
潼關地形溝壑縱橫,塬面處處,很容易設定伏兵,特別從金陡關到東城門,五里通道狹窄險峻,又南依牛頭山源,大軍進入,若是中伏,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李闖本來就是設伏的專家,對此當然小心謹慎,事前他一股股哨馬還先行主力出發,搜尋潼關塬面溝壑處處。
哨馬的回報,是在牛頭塬方面,遭到明軍哨騎的強力驅趕,李自成判斷,孫傳庭在牛頭塬一帶,定然設有伏兵,金陡關不能走。
因此下午他的馬步大軍源源不斷透過豫陝交界的西峪古東溝石橋後,盡在離金陡關五里,牛頭塬北面、東面的平川上紮營。
此川北臨黃河,雖有階梯似的層次塬面,然落差大致不大,近乎一個平整的大塬,適合紮營。川上塬本村落不少,此時當然人影一空。還有沿河邊的丘陵土塬也盡被控制,保證大軍飲水。
不但如此,李自成還下令在東溝上搭橋,區區一座石橋,不能滿足大軍輜重通行需求。
李自成的老營設在一個叫沙坡的廢寨中,算處南北兩道平緩的塬之間。紮營後,李自成就帶著一干將領與幕僚觀看地形,他們先看了金陡關,不約而同的皺眉。
“驢球子,這樣的險地,我們義軍進去多少死多少,萬萬不能走。”
一個暴雷似的聲音響起,卻是劉宗敏,他與李自成一樣,戴著白色氈帽,穿著藍色箭衣,身上罩著的,就是他那件滿是血痕的披風。腰間別著雙刀。
作為李自成的左右手,多年出生入死,什麼地形能打仗,什麼地形不能打仗。劉宗敏自然一眼看出。
“劉爺說得是,不說從金陡關到潼關東門容易中伏,就是進了去,那方東門、北門一帶,地勢狹窄險峻。我們兵馬不能擺開,也不要談什麼攻城。”
右營制將軍劉希堯也是說道,身為原左革五營將領,加入闖營後,被委以重用,任了制將軍,劉希堯也在多個場合力圖表現自己。
楊少凡一樣神情凝重,這樣的地形,他的銃營同樣發揮不了水平。
“只是這是西進的唯一官道,不走這裡。別處怕是輜重難運。”
田見秀說道,他的職責還有負責全軍的後勤,當然要考慮輜重的通行問題。
這條官道控制了東西交通,別處雖有路,但如後世鄉村級的道路只能交通各村,想長遠行進,通行大城,還得走專門的國道。就算走小道行得通,往往不知要繞多少冤枉路,很多路面。也不適合大股輜重通行。
通行輜重,對路面要求很高,若要拖拉火炮,需要道路更優良了。便如坦克不能在田埂上行進一樣。
道路對輜重的重要,闖營各人當然明白,高一功沉吟道:“不若我義軍攻佔牛頭塬,沿黃土巷坡佈置兵馬,這樣就不怕官兵設伏了。”
高一功現在是帥標正威武將軍的軍職,管著主要的老營兵馬。算是位高權重,塬本歷史上這個職位屬於張鼐,不過當年的洛陽之戰,他已經被舜鄉軍殺死。
眾人都往牛頭塬看去,從底下往上看,那塬就象連綿的山嶺。此塬居平川南面,過了豫陝交界的西峪古東溝,就從東往西蔓延,一直延伸到遠望溝旁邊。
上塬小道還是很多的,馬步兵上去也容易,也算一個對策。
不過李過說道:“潼關東南是麒麟山,山塬是城牆,城牆是山塬,腳下就是深溝,又佈局森嚴。就算過了這五里的官道,不論兵馬還是輜重,怕也很難繞過城牆到潼關的南面去。這兵馬不能擺開,攻城還是無濟於事。”
闖營各人對潼關都很瞭解,而且他們還有源源的哨馬回報,對潼關地形佈置瞭然於心,所以怎麼看,這條路都走不通。
劉宗敏皺眉道:“看來只能上塬了,從遠望溝衝過去,到了南塬,我義軍如潮的人馬才能擺得開。”
田見秀深深皺眉,他不敢想象,這上塬下塬,溝壑縱橫的,會對後勤造成多少困難,特別到時火炮運來,怎麼過運望深溝?
各將這邊商議,身旁各文人都沒有開口,這種戰術方面的佈局,不是他們的長項,隨便一闖將出來,都比他們高明,他們的優勢在於戰略,因此沒有說話,免得平白遭人輕視。
“先到處看看。”
李自成做了決定,一千驍騎護著他們在塬下賓士,最後選定一個叫西北寨的廢村處上塬。
小道雖多,唯有此處略緩,道路好走些。
眾人順路而行,上塬小道談不上陡峭,但也蜿蜒曲折,盤旋著一彎又一彎。
一側或是兩邊陡立的塬壁延伸著,滿是野草藤蔓交織,凹凸不齊的,偶爾點綴幾顆低矮的山棗樹與山茱萸,裸露的土壁似乎千百年就是那樣,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蒼涼感,好似沉浸了幾千年的歷史滄桑,那種厚重深深壓在人的心中。
路面很乾燥,偶爾陣風一過,便黃塵揚起,透著一股燥熱,道路並不寬闊,很多地方狹窄得怕獨輪車都不能經過,間中還有一些破碎的沖溝橫過,使得路面更是高低不平。
潼關這裡就是這樣,長期流水的侵蝕,加上黃土透水性強,又具沉陷性,千年來越發缺乏植被保護,就是塬坡一樣被分割得支離破碎,溝壑交錯,增加了通行的困難。
田見秀皺著眉,尋思除非開拓或填平路面,否則輜重上塬,只得肩挑人扛,特別火炮拉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