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四月十三日,天微亮,就有很多人聚集到了鎮城東北面的大教場邊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過來的人群越來越多,最後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各人手上揮舞的小旗飄揚如海。
因為早早宣揚,宣府鎮百姓都知道今天是出兵的日期,他們早早起來,聚集到了教場周圍,擠在道路的兩旁。他們人越來越多,每隔一刻鐘,增加的人群都以萬來計算。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個個手上拿著旗幟。很多人還佩著刀劍。他們從大教場西面的路上,一直蔓延到東面的道路上。
宣府鎮大教場位於鎮城東北面,開有兩個門,介時出征的將士自然是從西邊入,東面出,然後從道路走。所以大家擠在相應的道旁,希望到時可以目睹出征將士的雄姿。
很多人甚至半夜就起來佔位置,同時還有許多鎮外的人趕來,同樣希望可以目睹出征將士的雄姿,讓自己揮舞旗幟,為他們吶喊送行。他們也提前幾天趕到宣府鎮城,將裡面大大小小的旅館、酒店、客棧佔滿擠爆。
今天天氣很好,農曆的四月時不時會有一場雨,但今天曙光露得很早,預示著這一天,或今後幾天天氣的晴朗。
隨著時間的推移,過來等待的人群越來越多,紛至沓來的民眾很快達到無比的規模。到卯時的時候,大教場周邊已經人山人海,旗海飄揚,氣氛極為的熱烈。
鄭天民昨晚一直沒睡好,與他一樣睡不安穩的還有隊中絕大部分丙等軍。各人只覺得胸膛似被重物壓得透不過氣來,一顆心時不時在怦怦亂跳。要閱兵了,要出征了,眾人期盼中又有忐忑。
只有隊官,還有兼任隊副的一甲甲長若無其事,他們都是甲乙等軍調來充任軍官的老兵,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仍舊跟往常一樣沉著,跟平常一樣忙忙碌碌,睡得安穩,吃得舒坦。
鄭天民更看到自己千總鞠易武,仍然冷著臉,看誰都象欠他幾千個銀圓不還似的。把總劉烈,憨憨的,眼中總莫名其妙帶著一絲憂傷,似乎這個憨厚的軍官心中也隱藏著什麼難言的傷心痛事。
鄭天民這一部屬於朱雀軍前營二部,千總鞠易武,營將李正經。又有一部千總韓鎧徽、三部千總陳晟,四部千總牟大昌。
二部到宣府鎮後,駐紮的是在一個叫土溝的地方,離大教場有三里路。卯時初刻他們就起來了,吃飯,整理裝備。然後全營彙集,最後閱兵,約在巳時出發,然後今天要走一百多里,傍晚趕到懷來衛歇息。
再走兩天,又趕到居庸關。
早飯伙食還是那樣的豐富,如果說鄭天民等人加入營伍有什麼留戀的,那營中伙食肯定是內中之一。
近些年雖然堡中生活好了許多,但也不能象營中那樣時常吃到肉,現出徵命令下後,每頓的肉食更是放開吃。
前兩日鄭天民等人都有吃撐的感覺,不過今日大夥都有些食不甘味,卻是心情緊張的緣故。
鄭天民吃過早飯後,部中進入最後的準備,各兵大件的隨身之物放入部總的輜重馬車內,如各人裝有毛毯的揹包等,然後他們整理裝備,檢查自己的盔甲器械。
靖邊軍一總四隊,長槍隊、火銃隊各二,鄭天民這隊屬於火銃隊,他的盔甲與長槍隊沒什麼區別,都是八瓣帽兒鐵尖盔,衝壓胸甲,然後他鞓帶右邊掛著銃劍。
靠身右側還斜揹著一個皮製的銃藥袋,裡面有三十發的定裝紙筒彈藥,內中又有細柔的抺布,火銃的保養油,一些備用的火石等等。在身體的左側,則又斜揹著一個水壺,平時喝水之用。
鄭天民因表現好,屬於二甲的甲長,在隊中周隊官的喝令下,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手中的自生火銃,將龍頭扳到待擊發位置,扣了幾下板機,看發火率沒問題,就不換火石。
又抽出自己的銃劍看了看,取出細柔的抺布,再抺了幾遍,使之金屬的光芒更為閃耀。
然後他又檢查了甲中各軍士的情況,卯時中刻,他們這部開始彙集,全部集中到打穀場上,五人一排,五人一排,以一伍為一列站立。這是靖邊軍標準的行軍佇列。
待到了大教場,展示閱兵時,則是一隊五十人一列,然後一萬人兩百列就完畢。
人言人過一萬,無邊無沿,其實站成方陣並沒佔地多少,萬人方陣不過橫一百人,縱一百人罷了。真要站的話,一平方公里,可以站一千六百萬人。
千總鞠易武,二部的四個把總,還有千總指揮部,各把總指揮部各官早在打穀場上等候,鮮紅的千總旗與把總旗在晨風中獵獵飛舞,上面的朱雀圖案在拂動中若隱若現。
各把總彙報,鎮撫核實人數到齊,鞠易武仍然冷著臉,他只在上面說了兩個字:“銃劍!”
中軍喝道:“上銃劍!”
然後是各總各隊各甲的軍官齊喝:“上銃劍!”
一片金屬的鏘鏘聲作響,各銃兵皆抽出自己的銃劍安上套牢,鄭天民喝了一聲之後,也抽出自己的銃劍套上。
打穀場上一片的寒光閃耀,尖銳的破甲長錐槍,尖銳的銃劍在晨光下閃閃發光,昭示著這隻大軍的鋒銳。
“銃上肩!”
軍官們又是喝令,又是一片整齊的金屬嘩嘩聲。
鞠易武最後道:“走。”
絲竹聲響起,步鼓敲響,伴隨著激昂的鼓樂,眾軍士踩著鼓點開始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