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從保安州往舜鄉堡的官道上,走著一列聲勢浩大的總督旗牌儀仗。
“賜尚方寶劍”、“欽差總督宣大、山西軍務糧餉”、“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等密密麻麻的旗牌開路,接著是一杆巨大的猩紅旗幟,上繡一個大大的“盧”字,隨在旗幟後面的,又是一個個頂盔披甲的魁梧親兵護衛。
在這些護衛的身後,盧象升騎在他那匹心愛的五明驥上,只是凝神看著舜鄉堡周邊的景色,在他身旁,懷隆兵備道紀世維大人滿臉榮幸地與他並轡而行。
在兩人的身後,便是盧象升的親將心腹陳安,又有盧象升的弟弟盧象觀,盧象晉,盧象同等人。
在這些人身後,又是宣府鎮東路參將張國威,東路遊擊毛鑌等人,總督大人要前往保安州衛宣慰將士,他們說什麼也要護衛跟隨。還有保安衛城的守備李貽安,也是拖著病體,堅持騎馬跟在身後,良機難得,就是病死在馬上,李貽安大人也認為是值得的。
李貽安身後,才是操守官徐祖成,還有保安衛城、州城等大小官員們,他們能跟隨在新任總督的身後,都感覺到莫大的榮幸。
這些人身後,還有他們眾多的家丁護衛,當然了,他們那些家丁可不能與盧象升帶來的那些親兵相比。那些親兵護衛,多是盧象升從大名府帶出來的“天雄軍”舊部,對盧象升最是忠心不過,作戰也非常悍勇,以後他們將是總督府標兵營的主力。
進入舜鄉堡境內後,盧象升的神情就頗為凝重,到了董家莊附近時,盧象升開口問道:“舜堡損毀如此嚴重,難道除了本堡外,餘者屯堡軍堡己是盡數毀去?”
紀世維道:“保安守備有報,奴賊入寇舜鄉堡時,為防奴騎擄獲,那舜鄉堡防守官曾下令堅壁清野,轉移財帛人口,奴賊退走後,為了洩憤,也將諸堡盡數毀去。”
盧象升嘆道:“賊奴毒害大明,家園被毀,妻女離散的,又豈是舜鄉堡一地?”
身後一片陪同的嘆氣聲。
盧象升又道:“如此艱難,那舜堡防守官還能斬獲八十級,本督倒對他好奇了。”
身後一片各樣的眼色。
……
王鬥領著人正在舜鄉堡南門前張望,忽見東面煙塵滾滾,有幾十騎而來,奔到近前,卻是五堡的防守官楊志昌,他大聲道:“聽聞總督大人前來舜鄉堡宣慰,本官聞聽,擔憂有賊寇騷擾,特地帶了麾下最精銳的家丁,前來護衛。”
他不理王鬥身後各人鄙視的目光,滿面笑容地來到王鬥身旁,施禮道:“王大人。”
王鬥明白楊志昌的心思,也不揭破,微笑地與他寒暄幾句,又繼續張望。
楊志昌站在王斗的身旁,自言自語道:“總督大人應該快到了。”
他滿臉的緊張,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坐立不安的樣子。
終於,遠處出現了一系列密密麻麻的旗牌儀仗,那聲勢喧威,看得舜鄉堡各人臉色皆變,王鬥身旁的楊志昌還不由自主地全身輕顫起來,這或許就是權力的威嚴與力量。
王鬥等人忙迎了上來,那儀仗兵甲滾滾而來,到了王鬥近前停了下來,很快,那些旗牌向兩邊分開,露出中間騎著健馬的盧象升等人。
王鬥領著眾人上前叩拜行禮,恭迎盧象升一行人。
王鬥叩拜時,感覺到許多雙眼睛注目在自己身上,半響,一人道:“你就是王鬥?起來吧。”
聲音頗有磁性,很有男人的味道。
王鬥謝過,站了起來,偷眼看了看盧象升,年紀很輕,不到四十歲,果然如史料所說的白皙清瘦。
傳言盧象升力大無比,有超人的武藝,練習時都是使用近百斤重的大刀,更難得的是以文人之身,卻是善長治軍練兵,與將士同甘共苦,一起衝鋒陷陣,可算是明末統帥中的異類。而且盧象升不但善長治軍,還善於種田,任宣大總督兩年,就積糧米二十萬石,文武雙全,可惜是個悲劇英雄。
王鬥偷眼看盧象升時,也正巧盧象升向他看來,見王鬥偷眼看他,盧象升不由微微一笑。
他點頭讚道:“好一條好漢,怪不得能擊退賊奴,斬首八十級!”
他突然問道:“王鬥,你與奴賊作戰,你對他們感覺如何?”
王鬥沉吟半晌,道:“奴長於弓馬,兵甲甚銳,然不脫賊寇本性,如果將士有必死之心,也未必不能勝之!”
盧象升緩緩點頭,他聽過許多人評價清人,或是畏懼無比,將他們戰力抬上天,又或是鄙夷不屑,將他們貶到底,象王鬥這樣客觀評價,倒是很少,他讚道:“不驕不躁,正視敵我之長,甚好。”
他這話一出,王鬥又感覺眾多目光注視自己身上,許多人都在感嘆,任誰都能聽出盧象升話中對王斗的欣賞,有了盧象升這番話,想必王鬥以後仕途順利了。同時他們也奇怪,這王鬥看過去不過一粗莽武夫,如何能說出這麼有水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