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那雨許是停下許久了,湛藍的天幕下見不到烏雲的蹤跡,兩三片碎掉的潔白雲絮慢悠悠漂泛在陽光之下。
呂回揮動右手試圖趕走天邊的雲,“是真的嗎?”
沒來得及回覆自己,沙丘另一側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說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嗯……”呂回認為這話有些道理,忽然想到從哪裡傳來的聲音,不免有些疑惑,便用手支撐著艱難轉過身去。
只見在沙丘的另一側,不知何時來了一位衣著單薄破爛的老人,潔淨的光頭反射著鋥亮的日光。
雖然心頭十分錯愕,呂回剋制著啞聲問道:“你誰啊?”
老人笑道:“你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死了。”
呂回嘆息一聲再度癱倒在沙丘上,應付道:“那你在這守屍嗎?”
“我是悄然。”
答非所問,所問不答,呂回一岔氣險些吐出一口血來,心想老頭子笑起來實在是十分愚蠢的,看起來也沒有聰明到哪去。
“你到這來幹嘛?”
“那你到這來幹嘛?”
對話便這樣結束了,呂回感受到從四肢百骸傳來的一陣陣虛弱與寒意,一時不知所求,不想去留,不語沉默。
片刻,老人打破了沉默,說道:“其實你有異能了,你知道嗎?”
見無人應答,老人慢吞吞站起身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不太聰明的天選之人,復又探出枯木般的雙手替其梳理了體內狂暴逸散的元氣,這才背將起昏厥的呂回哼著古老的歌謠向碧河鄉慢慢行去。
……
……
是在那條十分像手臂的龍安然無恙撞破沙土的一剎那,站在不遠處觀望的曲信明白了一切。
但……為時已晚。
退出那個圈子三十年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耗費無數金錢寶物、看上去就殺傷力爆表的陣法,它的用途壓根不是擊殺,而是激怒!
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是毀了鐵城!
他們成功了。
不知是他太過幸運,或是他們戲謔的留他一命,那個帶領鐵城穿越三十載風沙的傳奇——鐵城的城主大人,此時身負重傷,正藏匿在樹影中看救援車隊的燈光在“鐵城生命線”上連綿成一條條平行而夢幻的光線。
那是痛,是孽,是這場如夜雨中的幽魂,是他的錯……
他喉頭一甜,嘔出一大口血來!
沒有人發現他,他是個異人。但他那丁點可憐的修為只夠收斂下聲息,用來平復翻滾的心血,好讓自己不要不明不白的死掉。
他要活下去,他得活下去,替鐵城無辜枉死的百姓去要一個答案,替自己要一個答案——為什麼要這樣?
他想不明白。
於是,在那場晦暗的暴雨中,那個消瘦的胖子,帶著一身悔恨與罪孽走了,沒有人發現他……而從此,鐵城再無城主。
那個胖子,他是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