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外頭看來靜悄悄的,原來人手全都聚集到裡頭簽押辦公來了,這可不太常見啊!
懷著滿腹狐疑,李秘也加快了腳步,很快便來到了張孫繩的書房,他的身邊竟然圍了四五個師爺,一個個都在四處搬書,不知道還以為要搬家呢!
張孫繩正在查閱著甚麼,見得李秘進來,趕忙起身,朝李秘道:“李秘你小子可算是回來了!”
李秘正要行禮,張孫繩也不耐煩地擺手,李秘只好作罷,朝他問道:“到底出了甚麼事,以致於府尹大人都如此慌忙?”
張孫繩輕嘆一聲,朝李秘道:“也不是甚麼壞事,不,算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可裡頭也有萬千為難的麻煩……”
李秘也不好打斷,但聽得張孫繩接著道:“早幾日蘇州府傳了捷報,說是蘇淞各衛所,聯合地方官兵,以及沿海水師,成功剿滅了橫山嶼的倭寇,斬首八百餘,俘敵三千,各類船艇軍械不可計數,朝野上下是震盪難平!”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大人又有何可煩惱的?”對於這個結果,李秘並沒有太過驚訝,畢竟有周瑜隨行,又有吳惟忠等戚家軍的名將,倭寇又豈能不敗。
然而張孫繩卻嘆了口氣道:“這蘇州畢竟是南直隸的轄區,朝廷讓南京六部負責班師回朝的有關事宜,這事兒自然要落到我應天府衙的頭上來……”
“這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咱們也算與有榮焉,大人又何必愁眉苦臉?”李秘更是不解。
張孫繩哼了一聲,朝李秘道:“蘇州府那邊,乃至有浙江左布政使範榮寬等人,都給陛下投遞了密摺,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是頭大的事才對了……”
李秘聽到此處,自然也能夠想到,只怕該是周瑜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張孫繩掃視了一圈,而後讓師爺們都退了出去,而後朝李秘低聲問道。
“李秘,我且問你,你在蘇州府的時候,是否真的有個人自稱周瑜周公瑾?”
李秘知道這事兒是如何都躲不過的,因為發現周瑜乃至於勸服周瑜,他李秘是首功,往後只怕也要上報,與其讓張孫繩在邸報上讀到,不如自己親口告訴他。
“正是,此人確實自稱周瑜周公瑾,今番出海剿匪,他也隨軍而行,想必該是運籌帷幄,建了不少功勳的吧……”
張孫繩不由吃驚:“你竟然也知道!”
他本以為李秘只是個小捕快,不該知道這些事情,可沒想到聽著李秘這口氣,竟然知道的還不少,只怕比他這個府尹大人還要更清楚!
張孫繩朝李秘道:“那人長甚麼模樣?真個兒就是周瑜周公瑾?此時可大可小,可不能胡說八道,這種事情,實在太過荒謬,蘇州府和浙江方面的人,怎麼就信了?”
李秘心中也在慶幸,好歹張孫繩是個明白人,不過這也正常,但凡腦子正常的人,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應該都是難以置信的吧。
然而李秘卻知道,聽說跟親身經歷根本就是兩碼事,便朝張孫繩道。
“起初小的與府尹大人也是一般想法,只覺得太過荒誕,只是此人有些古怪,若大人與之接觸一陣,只怕也會由衷地堅信,也會如範榮寬幾位大人那般,給他上密摺的……”
張孫繩聽得李秘此言,也是當場驚愕,雖然李秘是個捕快,但張孫繩一向看重他,在他看來,李秘既聰明又沉穩且機靈,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沒想到李秘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論斷來!
這位府尹沉默了良久,彷彿在思考李秘的言語,而後朝李秘道:“這難題便是發生在此人身上了……”
“南京六部得了陛下的聖諭之後,尤其聖諭指名道姓要這位周瑜周公瑾入京面聖,特命應天府全權負責,到蘇州府去迎接得勝之師,護送他們入京……”
“六部那邊雖只是有意無意地提點,但意思很明顯,禮節不可輕廢,可此人若是周瑜大都督,這迎接的禮節又該如何安排?這可不是愁死人了麼!”
“原來大人是為這個而發愁……”李秘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鬧了半天,竟是因為不知該如何應對周瑜此人,也難怪要翻閱這麼多的古書了。
然而李秘卻看得通透,朝張孫繩道:“恕小的斗膽直言,其實這根本就算不得甚麼難事,不過是大人關心則亂罷了,若靜下心來喝口茶,大人想必很快就想清楚這其中關節了的……”
聽得李秘如此一說,張孫繩頓時驚喜起來,抓住李秘的手腕便問道:“你有何可教我?”
李秘微微一笑:“府尹大人,且拋開這周瑜周公瑾是真是假不提,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便是真的周公瑾,眼下又不是三國,而是我國朝皇帝陛下的天下,試問他是誰的大都督?”
“即便他是真的周瑜周公瑾,那也是過氣了的大都督,既然要入京面聖,便要恪守臣民之禮,甚麼大都督都是虛的,聖意才是要緊,大人以為如何?”
張孫繩聞言,也是微微一愕,沉默良久,而後雙眸大亮,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李秘你小子心思可真是受用!”
張孫繩拍了拍李秘的肩頭,而後朝李秘道:“你是蘇州府人,對這些事情又熟絡,今次去蘇州府,你可要跟著本府,替本府多個心眼才是!”
李秘聞言,也難免感慨,終於還是要返回蘇州府了,也終於要再度與那周瑜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