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以前的盧龍軍指定是有些奇怪buff加持的,或者可能駐紮的地方風水不好,像是被什麼東西詛咒過一樣。凡是在那裡幹過的,都命運多舛。倒黴的王臣鶴三起三落,可憐的應開疆也是如此。
起兵南下、被打回去,反攻回來,現在又出事了。
雞城譁變的訊息如同晚春柳絮般飄散開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讓河北四府境內大亂。
因為田楷打出的口號不是要幹掉應開疆,而是要替應開疆驅除胡虜。
和孫芝去年的“清君側”有異曲同工之妙。
自古以來,老百姓天生就對造反比較敏感,不上學也知道這麼幹是要被殺頭的。不到萬不得已、活不下去,他們是不會揭竿而起的。
但如果只讓他們弄死突厥和契丹人,並且當地官府或者地主老爺還主動號召大家,給予法理上的支援,那就是一呼百應。
真定知府劉理衙、滄州知府嚴文躍同時宣佈響應田楷,下令驅逐留守在他們治下的胡馬。怎麼驅逐我不管,反正我出門看不到就行了。
幽州知府和冀州知府是應開疆的心腹,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拆應開疆的臺,但這也意味著他們要面臨巨大的壓力。
人家別的地方都在轟轟烈烈的收拾草原蠻子,你為什麼不這麼幹?
你很喜歡當狗嗎?
雞城譁變只是個引子,百姓不滿胡人肆虐也並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河北諸府計程車紳貴族,已經失去了信心。
在短短兩年之內,他們先是和大周禁軍開戰,緊接著又和孫芝交戰,根本沒有喘過氣。盧龍軍原來的精銳老卒已經所剩無幾,數十年來所積攢的錢糧也快見底了,而應開疆又沒能在京畿府快速擊敗文訓,反而進入了僵持狀態。
不能再打下去了。
失去了統治基礎的應開疆,連手底下的燕軍都有些指揮不動,任澤守將被手下士兵所殺,鉅鹿守將為了活命,做出了和田楷一模一樣的選擇。
當初他飲鴆止渴,放草原人入關的迴旋鏢,終究還是正中眉心。無奈之下,他只能病急亂投醫,在各種局面都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和文訓展開決戰。
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勝,尚可存續。
敗,必死無疑。
靖安二年五月十九,臨漳。
文訓一身甲冑立在馬上,勁風吹起肩後披風,獵獵作響,雙龍兜鍪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金光,胯下龍駒全身赤紅披甲,只露雙眼。
馮延、劉青山、江淮軍諸將、中原各鎮知府、守將全都在他身後一字排開,再往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北伐大軍,車弓馬步兵種俱全。
應開疆手握長刀,亦是渾身黑甲,被風沙吹得眯起眼睛。胯下寶馬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正在不安噴鼻。
突厥可汗乞力屋,契丹可汗耶律弧,燕軍諸將、太守和草原騎兵各部首領全都分列在他兩側,燕軍步卒在中軍,草原騎兵分列兩翼。
寒刃如林,風捲狂沙。
文訓閉著雙眼,腦海裡浮現出《萬里山河圖》上的每一處城池、每一道河流、每一座山巒。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緩緩睜開虎目望向對面,伸手從腰間抽出寶劍,高舉著指向天空——
“眾將聽令!除賊滅夷,蕩平天下!殺!”
隨著他的寶劍落下,數員猛將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策馬出陣,身後萬箭齊發!
“殺——”
遠處的應開疆緊握著長刀,親自帶頭一馬當先!大軍緊隨其後,草原騎兵揮舞著彎刀,怪叫著向兩邊散去,巨大的火球從後軍陣地飛起,如同流星一般撞在了烏雲般的箭雨中!
兩軍相接的一剎那,血霧瀰漫、四肢亂飛!不斷有人從馬上跌落,頃刻間被踏為肉泥,刀劍刺破血肉之軀,大斧劈碎鐵鎖鏈甲,掄圓了的巨錘和鋼槍相撞,擦出白日火花!
殺聲震天,慘叫連連,血水模糊了視野,怒喝顫出了耳鳴。這一刻,所有人心無旁騖,沒有任何思考、沒有任何感情。
認清楚衣服,不斷揮舞兵器,直到眼前空無一人。
草原騎兵圍繞在戰場兩邊遊射,江淮車兵在兩車之間綁起鐵鎖,齊頭並進,絆倒無數弓騎;臨潁鄉軍舉著鐵皮盾牌邊推邊刺,燕軍長斧兵不斷舉起落下,砍翻躲在盾後計程車卒。
弓矢如雨,穿透無數人的脖頸、兩頰、手背、足面。火石天降,砸碎整齊的防禦陣形,不斷有火人掙扎慘叫著翻滾奔逃。
亂軍之中,雙方將領各自使出渾身解數,能征善戰的漢家驍將被巨錘砸中兜鍪,口鼻噴血跌落馬下;壯如鐵塔的草原雄鷹被長槍洞穿胸口,血流如注染紅黃沙。
黑煙滾滾升騰而起,遮蔽了萬里晴空,巨大的喊殺聲響徹雲霄,隔著數里之外都能聽的真真切切。
雙方從早上一直血戰到黃昏,文訓和應開疆都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契丹可汗耶律弧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