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飯點兒了,可店裡也只有兩桌客人。曲雲河坐了下來,抬手道:“來兩碗元子,六個鍋貼。”
店主是個甕聲甕氣的漢子,出來就道:“先結賬。”
看來吃霸王餐的人很不少。燕三郎掏了錢,結果這幾樣不值錢的吃食,竟然就要三十文錢!
這要是在春明城,最多隻要十個銅板就能搞定。
物價飛漲如此。
但燕三郎還是面不改色付了。這一路走來,他們已經見怪不怪。
東西很快端上來了。
元子即是湯圓。衛國也有上元節吃湯圓的傳統,和句遙國一樣。
隨著年紀漸長,營養充足,燕三郎這兩年不大喜歡甜食了。可是千歲說過節要有儀式感,所以他們還得找個地方吃元子。
這家無名小店的元子皮不夠軟糯,芝麻餡兒磨得不夠精細,吃在嘴裡偶爾還能啃到豬油渣。但它至少熱氣騰騰,在寒冷的早春時節吃進肚裡,熨貼了腸胃,也讓人生出一種錯覺:
好像世道沒有那麼糟糕。
在眼下的衛國鄉鎮,普通人都捨不得上館子,哪怕只吃一碗熱乎乎的湯麵。
燕三郎是從攸國走到衛國的。
在被攻擊、被侵佔的土地上,他看見了戰爭揮之不去的創傷,看到倖存的人們艱難求生。
可他沒料到,作為主動進攻的一方,衛國的民生凋敝,竟然沒有比攸國好上多少。
他從東南前線走到衛國中部,大城還好些,像烏桐鎮這樣死氣沉沉的小鎮,比比皆是。
大衛國連年征戰,先王在位時,國家就打下來兩個,本來該要偃旗息鼓、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了。哪知先王突然崩了,繼任的新王要秉承父親遺志,幹出一番事業來,於是再度掀起了對攸國的戰爭。
戰爭最耗資材,衛國原本就是再富庶,打了八年仗也窮了。更何況軍費很不好供,為了籌集軍餉,衛國調整稅賦,開徵的名目更是五花八門、多如牛毛。粗略計算下來,八年前的三十稅一逐年逐次提高,到現在百姓幾乎要上交收入的三成!
稅重還要加上天災。前年衛國大旱,去年夏天卻遇上了洪澇,莊稼減產。這種情況下,衛國的稅賦並沒有減少,畢竟前線戰爭如火如荼,後方絕不能斷了供給,否則才真叫功虧一簣。戰爭本來就是一種特殊、臨時的緊急狀態,國家停下正常的生活生產,一切為了戰爭服務。
是以燕三郎從娑羅城一路走來,路邊常現棄耕的荒田,雜草長得比人還高。
無論是句遙還是衛、攸,農人在秋收之後一般緊接著深耕田地,將地面的殘莖和雜草儘早翻壓入土,促進土壤肥力,以保來年春天雪化以後可以及時播種。
可是眼前的荒田已經好久沒人打理,也不知是受了去年洪災影響,還是田地的主人乾脆逃荒去了,不肯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