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這是做什麼?!使不得!使不得呀!”
蕭楓嘴上驚呼,袖袍卻如流雲般翻卷,那看似抗拒的雙手實則精準如鷹隼,一把撈住儲物袋的剎那,指尖已利落地將其塞進廣袖之中。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配合著他臉上大驚失色的表情,竟真像是被強行塞了禮物的慌亂模樣。
流雲老叟看著這自相矛盾的一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喉間湧上的話語卡在半途,只能眼睜睜看著蕭楓將儲物袋收好,那副神態自若的樣子,與方才驚慌失措的模樣判若兩人。
未等他開口,蕭楓已撫袖整襟,面上恢復了一派從容:“前輩如此厚愛,實在折煞在下……”
“誒!風小友你幫了我天雲宗一個大忙,怎能不謝?”
流雲老叟盯著蕭楓方才藏儲物袋的袖口,喉結上下滾動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最終無奈地擺了擺手——這小子行雲流水的‘假意推辭’,倒比那些故作清高的修士實在多了。
果然!能從葬地絕境裡撈到老祖這條救命繩的人,豈會是池中之物?單論這‘既要裡子又要面子’的厚臉皮功夫,就足夠讓他刮目相看。
強壓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流雲老叟摸出那塊刻滿雲紋的古樸令牌,指尖在溫潤的玉質表面摩挲片刻,終究還是鄭重地遞了過去:“這藏經閣令牌,可解風小友修行之困。你既是散修出身,日後若有需要,儘可去閣中查閱地階以下功法——就當是天雲宗謝你此番相助的薄禮。”
蕭楓指尖懸在令牌上方,眉間擰出猶豫的褶皺,好半晌才似下定決心般接過。
將令牌揣入懷中,蕭楓神色誠懇道:“長輩賜不敢辭,多謝前輩厚賜。無功不受祿,若有驅使,晚輩萬死不辭。”
流雲老叟眯起渾濁的雙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聲線壓得極低:“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日後老祖若有新的安排或是動靜……”
“前輩但請放心!”不等流雲老叟說完,蕭楓連連點頭,動作殷勤得彷彿生怕對方反悔,“只要晚輩知曉一星半點,必定第一時間來報!”
流雲老叟摩挲著腰間褪色的雲紋玉佩,忽然話鋒一轉:“對了小友,老祖說要我改稱號,你瞧'流雲老叟'這稱呼……”他蒼老的面容泛起一絲不自然,渾濁的眼珠緊緊盯著蕭楓,似在捕捉對方任何細微的反應。
“這個嘛……”蕭楓攤開雙手,面上浮起恰到好處的茫然,指尖無意識地輕敲掌心,“晚輩出身微末,實在不敢妄議前輩名號。只是名號關乎道心,或許前輩親自斟酌更為穩妥?”
垂眸時,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轉瞬便隱入夜色之中。
“那是,那是自然。”
流雲老叟乾笑著點頭,心中卻暗自懊悔。
早知道天雲老祖會在百年後突然迴歸,當初就不該隨波逐流,效仿歷代掌門、太上長老以“天雲”為號,如今被強行勒令改名流雲老叟,倒像是冒犯了尊者威嚴的僭越之徒。
三日轉瞬即逝,天雲宗九重宮闕懸起千盞琉璃燈,硃紅廊柱纏繞著金絲祥雲綢緞,隨風翻湧如赤色浪濤。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雲靄,鐘磬齊鳴之聲轟然響徹方圓百里,這場早在天雲子迴歸前,就已籌備許久的老祖迴歸大典,終於在流雲老叟的主持下拉開帷幕。
“恭迎老祖!”
山門下,黑壓壓的弟子跪成蜿蜒長龍,從玉階一直鋪展到雲霧深處。
流雲老叟身著玄色法衣,白髮束以金絲冠,雖強作鎮定,指腹摩挲令牌的動作卻暴露了內心波瀾。
各峰長老、執事按輩分列於兩側,衣袂間的靈紋在晨光中明滅閃爍,恍若星河傾瀉人間。
天雲子負手立於白玉高臺,鶴髮無風自動。
望著山門下綿延數里的參拜隊伍,他忽然想起無數歲月裡被困葬地時的暗無天日,喉頭不禁微微發緊。
當第一個弟子顫聲喊出“拜見老祖”,這尊曾在上古末期威震一方的梟雄竟展顏而笑,眼角皺紋裡都盛滿了暢快,笑的就像是個幾千歲的孩子一樣。
蕭楓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不禁嘖嘖稱奇:“果然,變成殭屍之後智力果然會跌落啊。”
曾經上古時代敢刺殺至尊的狠人,如今竟也會沉溺於這般虛浮排場,變成殭屍後莫不是腦子也跟著腐朽了?
吐槽歸吐槽,蕭楓還是搖搖頭,跟著加入了歡迎儀式的隊伍,並且登記入宗,成為了天雲宗的內門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