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點點,月輪如掛。
十月晚上九點的恩市山上溼氣頗重,燈光下霧氣如籠,在燈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豔麗的光柱。
陳宋的狀態暫恢復平穩後,方子業與聶明賢兩人待裡面也幫不上忙,就從診室中暫出透氣。
聶明賢喝了一口冷茶,咕嚕咕嚕牛飲幾口後,眉紋深陷,轉頭看向方子業,聲音低聆:“子業,你說今天這件事,到底是陳院長本能自發的症狀,還是他自己用針扎出來的?”
方子業搖頭,他也喝了一口茶,嚐出來是冷茶後就把茶杯放下了,重新開啟了一瓶礦泉水:“於你我的視角,看起來的除了玄乎就只剩玄乎。”
“你懂中醫麼?”
“反正我是不懂的。”
既往一些年,有一部分學者提倡中西醫結合治療疾病。但之所以中西醫結合沒能大規模發展起來,就是因為現代醫學和傳統醫學的醫生,都互覺對方的理論‘玄之又玄’!
“現代醫學講究所有的疾病機理都具體入微,查區域性病灶,查血液標誌物。”
“中醫的病證講究的是整體,四診合參,融陰陽、五行、五臟、經脈系統……”
聶明賢搖頭感慨:“你要說它是假的吧,如果陳院長真的自己透過扎針刺激就造成了這一切,我們學的理論就對他沒辦法解釋了。”
“你要說它完全是真的吧?”
“按照剛剛的狀態,如果沒有ECMO和造影介入,我覺得陳院長必掛無疑。”
“噓…”方子業趕緊摘下礦泉水瓶,對聶明賢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裡可是恩市療養院,裡裡外外的人多是陳宋和陳廣白的‘嫡系’,你這麼說陳宋早該掛了,若被閒人聽了去,可不是好事。
聶明賢接著道:“我們作一個假設,假如中醫學的相應理論是真,那麼陳宋院長這一遭就沒那麼好逆轉,恐怕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忙。”
方子業點了點頭:“結果可測但過程不可測,也是無知之一。”
“死脈?”
“就算是今天陳廣白醫生和王奇山醫生等人的針刺穴位證實了區域性刺激穴位會對人體的微環境產生改變,依舊無法找到更好的解釋路徑和陳院長目前情況的解決辦法。”
“因為我聽說,中醫的穴位刺激,不同的力道,不同的深度,所產生的效果都不盡相同,如此一來,真要深入研究下去,沒個百來年的時間,根本就入不了門……”
“更別提還有穴位與穴位之間的連鎖反應了。”方子業的科研思維非常敏銳,所以他知道陳廣白等人想做什麼。
只是,現在的陳廣白等人最多隻是證明了有效這個現象,如何有效,如何連鎖有效這一問題根本沒辦法回答。
“我個人還是覺得,如果要用現代醫學的思維去解讀中醫的話,就目前的科技水平,依舊是屬於暴力解讀,是不可取的。”方子業並不看好陳廣白等人所做的‘科研’!
聶明賢則道:“就算是不可取,也得有人去做,沒有試錯,那就永遠無法開始。”
“先歇一會兒吧,我覺得還可能不止有一場硬戰。”
“其實道心崩塌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會讓我們常持敬畏之心。”
“只可惜你我都不是ICU的人,所以無法身臨其境地深入感覺到一條條生命將逝的無奈。”
重症監護室與急診科不同,急診科的死亡,都非常暴力與乾脆。
死則死了,活則臨時活了。
至於搶救完成之後的‘日常監護’,都與方子業與聶明賢二人無關。
或許也有一些人在手術室裡搶救成生命體徵平穩,之後又因為其他的特殊情況逝去的,那也不找不到方子業他們的‘鍋’!
只要不是因為失血性休克死在手術檯上,那麼死亡原因就多與外科醫生無關。
方子業與聶明賢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后,就在院子裡的醫護休息區找了兩張床,裹著被子睡著了。
手術不僅僅是單純的體力活,還有腦力在短期內瘋狂運轉的透支。
……
23:08監護室。
心電監護的綠色波形在黑暗中扭曲成鋸齒狀,蜂鳴聲在寂靜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