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以極快的速度開始轉向度田一事。
而嚴紹庭自從那一日金魚池杏花樓白日尋歡後,便徹底空閒了下來。
至於他白日本該在衙當差做事的時辰,卻跑去城南尋歡作樂的事情,自然也被科道言官們知曉,並聞風而奏。
嚴紹庭當即按照規矩,上疏解釋,並居家待參。
對他的處理結果也很快就有了結果。
罰俸半年。
除此以外,便沒了任何其他一條處罰了。
言官們憋了一肚子的氣,奏疏準備好了,等著嚴紹庭上疏反駁後的應對之言也已經提前擬好。可嚴紹庭主動認罪,皇帝當即處罰。
他們便好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隨後嚴紹庭依舊是上午入宮,在文華殿帶著皇子種田。接下來就正常了些,先是在宮裡蹭一頓飯,然後才揉著吃飽的肚子,走回禮部衙門,躲在尚書公廨裡歇息。
凡是禮部的差事,盡數交給屬官處理。
一開始人們還以為嚴紹庭會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按照過往的習慣,都在等著看嚴紹庭要在禮部折騰些什麼事情出來。
後來這些人才看明白。
嚴紹庭是真的將禮部當成他每天對皇子的教學工作結束之後,歇一腳午休的地方了。
用尸位素餐去彈劾?
可到了六部尚書的位置,本來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事需要親自處理,其他諸事都會由各部的侍郎、郎中們去料理。而禮部本又是個事務並不繁忙的地方,該是嚴紹庭這個禮部尚書親自過問的事情,他又能清清楚楚的安排好,這下又是誰也找不到麻煩和漏洞來。
如此一陣子後,朝中那些想要逮住嚴紹庭手腳的人,也只能是偃旗息鼓。
隨著京中度田南直隸、浙江的事情一條條具體交代下來,隨著河套、陰山新邊設立,朝廷也正式進入到繁忙期,整日裡躲在文華殿帶著皇子種田的嚴紹庭,便悄無聲息的被眾人捨棄。
南直隸和浙江那邊有張居正和高翰文在,朝廷現在倒是不需要派人過去。
而河套陰山新邊,卻因為之前鬧出過王之誥等人五宗罪的事情,朝廷後來又降旨給海瑞官升一級,正式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首輔高拱更是在朝會上大力舉薦,促成海瑞重回九邊繼續審查邊軍事宜。眼看著就是為了度田之後清軍之事提前做準備,也是為了讓海瑞日後繼續升官都察院左都御史接管該部做準備。
而這一切。
也開始以北京城為中心,如同漣漪一樣向外擴張傳遞著。
時維九月。
序屬三秋。
北地早已秋色分明,天氣漸涼,大雁南飛,萬物休憩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古之嶺南,卻依舊是鬱鬱蔥蔥,崇山峻嶺之間樹木茂密,遠不似中原和北地的山林,早已因為百姓取暖和做飯之用而被砍伐一盡。
而位於廣東布政司最南端,與瓊州府隔海峽相望的雷州府。
更是氣候溫暖的讓人還穿著短臂汗衫。
雷州雖然遠離中原,靠近瓊州,地理位置算上去也是偏遠地區,可此地地勢卻是極好,一望無際皆是平原,在整個廣東地界上都是少有的肥沃土地,遠不是粵西、粵北那等山地可以比擬的。
而在雷州府府城,亦是海康縣外,卻有一小片的低矮山林。
山林眺望東側雷州灣,被一片阡陌有序的沃野包圍著,從山頂上便可直接眺望海岸邊的漁村。
亦是在這片山林下。
遠遠看過去,便見一名老人正頭戴斗笠、上身穿著半臂汗衫,下身則是寬鬆的長褲捲過膝蓋,腳上套著一雙露背草鞋,手握鋤頭刨著地。
老人似乎是已經幹了許久,以至於不時都會有汗水從額頭上、臉上滴落下來,混著塵土融入腳下的泥土中。
這是一片極小的被一片雜樹灌木荊棘叢包圍著的正在被開墾的荒地。
不遠處。
是大片大片連綿不絕的平坦田地,此時正有無數的海康縣百姓收割著莊稼。
此時已近正午,婦人張氏穿著藍靛粗布麻衣,用一塊同色方布包著頭髮,手提著一隻竹編的籃子,將剛剛做好的熱食和涼茶水送到了荒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