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們又拉拉雜雜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中間有一段時間連林林的話變得少了一點,結果聽說他們徒工試的成績,立刻又驚又喜。
她能猜得出許問多半沒問題,但真沒想到大家夥兒的成績都這麼好!
她一拍案板:“不行,東西準備好了,得加菜!”
師兄弟們想讓她不要那麼忙活,連林林卻很堅持,把剛剛炒好的菜裝盤,拎了個桶匆匆忙忙地去了後面。
連林林一走,許問突然覺得廚房裡感覺有點空。他下意識地跟在連林林後面走了兩步,又猶豫著停了下來。
“你幹嘛,去幫林林捉魚啊。”許三納悶看他。
“哦……哦!”許問答應了一聲,終於跟了上去。
這時候暮光已盡,天色已經全黑,但許問視力非常好,對舊木場又夠熟,不需要多少光線也能看清楚四周。
秋意漸濃,草木初染,但蟬鳴依舊響亮。
略顯嘈雜的聲音裡,連林林纖細的背影映在許問眼中,格外清晰。
她走路的時候喜歡前掌先著地,然後足弓落下,後跟輕輕一觸地面立刻彈起,整體動作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感,十分生動。
她不喜歡扎辮子,長長的頭髮經常只是簡單地束個馬尾,麻煩了就隨便挽個髻。現在她長長的馬尾垂在身後,隨著她的動作不斷彈跳,像精靈一樣,逗引著人去捕捉。
許問突然快走兩步,一把捉住她的馬尾,輕輕一扯,問道:“在生什麼氣?”
“你放手!”連林林不滿地把頭髮扯出來,狠狠瞪他,“你不要裝糊塗!”
“冤枉啊大姐頭,我是真不知道。”許問覺得自己非常無辜。
大姐頭這個說法對連林林來說很新奇,她被逗得翹了翹唇角,但馬上又拉了下來:“我明明跟你說了偷偷地買紙,你為什麼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
“你說過嗎?”許問是真的不記得了,最關鍵的是,他完全不覺得幫她買紙這種事情有什麼要隱瞞的啊。
“就說過的!”連林林一口咬定,她委屈地扁起了嘴,“結果現在大家都知道啦!”
“不是……為什麼不能讓大家知道?”許問不解。
“就是……”連林林偏過頭,雖然光線很暗,但許問仍然看見她的臉紅了起來。
“就是什麼?”許問緊盯著她不放,問道。
“就是一個姑娘家,要學讀書寫字不說,還要花那麼多錢,寫那麼多字,不是很奇怪嗎?”連林林聲音很低,話裡帶著委屈,又帶著不安。
“為什麼奇怪。”許問大致明白了連林林的想法,心裡有一種莫明的感覺湧動著,彷彿是憐惜,又彷彿是別的什麼,“姑娘家不是人?除了嫁人生子就什麼也不能做?你不是一直對這個挺不服氣的嗎,怎麼自己就鑽牛角尖了?”
許問伸出手,又拉了一下她的馬尾,這次的動作跟上次不同,顯得格外溫柔。
連林林這樣的女孩都會鑽牛角尖,可見她平時的壓力有多大。
“你看齊家大小姐,她像是沒讀過書寫過字的樣子嗎?師兄弟們聽說我給你買了紙, 有覺得不應該的嗎?喜歡你、你喜歡的人都不在意了,你管別人怎麼說!”
“嗯……對!”連林林豁然開朗,她斜著眼睛瞥許問, 說,“你總是這麼有道理。”
“因為道理本來就是這樣的。”許問說。
“……嗯!”
“說起來,你要那麼多紙,是打算寫什麼?”
“不告訴你!”
清風徐來,兩人的聲音在夜風中飄揚,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