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掌櫃從後院拎了一小壇酒走過來,給太師還有自己各斟了一杯,“來,嚐嚐。”
“這桃花醉一直只是聽說,今天可是你頭一次給我品嚐。”太師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先深深聞上一聞,接著才仰頭一口飲盡。
“前段時間,有個小友帶來了故人的訊息,否則你可沒有這樣的口福。”
“這小友,應該就是從北驥出來的吧?”太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知道還問?”
“我倒要嚐嚐,你這桃花醉和那用百里桃花釀出來的桃花醉有什麼不同。”太師說的話似是前言不搭後語。
賈掌櫃長嘆一聲,“就算相差無幾,我也及不上他的味道。”
“你們只不過各有所求罷了,百里朝想要逍遙山林,而你只是想比他多走那麼幾步而已。”太師笑著搖搖頭,從衣袍內襯裡掏出一小把梅乾子,給賈掌櫃挑了幾顆,“有時候,你們這些年輕人倒也有趣,平白無故給自己設限。”
“可能是我們還沒有像你一樣,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賈掌櫃就著梅乾又喝了一小口自己釀的桃花醉,“不過,你們這一次做的有點過了,牽扯到雍西爛陀山的護國法師,就算是皇帝陛下想要推波助瀾,也是力有不逮。”
太師又搖搖頭,“陛下的心思現在越來越難猜了,不像當年咯。”
“也不像當年的慶王……”說到這裡,賈掌櫃語氣莫名地開懷幾分。
太師指著賈掌櫃,最終還是無奈地笑了笑,飲盡了杯中酒。
小店兒裡安靜了半晌,隱隱約約能聽到來回的行人還在熱烈地討論著這一次弘法大會,如果說天底下還有什麼地方能往生極樂,那一定就只有聞名天下的雍西爛陀山了。
“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到時候會有人過來接我這個爛攤子。”
“什麼時候?要不要我送送你?”太師轉過頭看向賈掌櫃。
賈掌櫃揮揮手,“用不了那麼誇張,當朝太師親自送我,你還讓不讓我好好出門了?不就是二十年前救了你一命嘛,沒必要……”
太師把手裡的梅乾都塞進了賈掌櫃手裡,“這是好東西,下次我再讓人送點過來。”說著起身就走了,連搭在長椅上的名貴披風都不在意。
“到時候,應該會是你的老本家過來,你可別認錯人了。”賈掌櫃高聲說了一句,然後便悠然自得地吃起手中的梅乾。
太師身形一頓,接著背身揮了揮手,一句話都沒說,掀起門簾走了出去。
“你怎麼不說會是那個當初讓他下不來臺的張拗公?”過了半晌,才有聲音從後院幽幽傳來。
“都說是他老本家了,怎麼可能想不到?”賈掌櫃收拾好桌上的酒碗。
“他一直把你當做他的兒子……”一個和太師相差不大年歲的老者走了出來。
賈掌櫃的動作終於停了一下,“他的兒子,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這一次你要去百里桃山和那百里朝一較高下嗎?”老者走到櫃檯的椅子上坐下,似是就這麼接過了掌櫃的位置。
“是又如何?”
“百里朝當年一劍挑落了半座城,如今再進一步,在那桃山範圍內已經是天底下最頂尖的陸地神仙之流,你這一去就是送死。”
“死又如何?我的張拗公,張大人?”賈掌櫃看向櫃檯上坐著的老者,拎著桃花醉的酒罈子,揮揮手,緩緩走出了酒家。
這一去,不知能否回來?
也不知能否再吃得到那酸甜入味的梅乾……
真不想去啊,
只是,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