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在場之人越來越懷疑的眼神,蘇雲眼睫微動,眼眸微抬,不自覺地便看向了場邊的顧君瑋。
卻見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彷彿一棵大樹一般,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軍人的自律和嚴謹,觸到她的眼神,嘴角笑容更上揚了幾許,朝她微微頷首。
蘇雲的心便神奇地更定了幾分,眉一揚,道:“那我們便開始吧。”
說著,緩緩移動腳步。
感受到女子身上那股子認真,場上的人都不自覺地屏氣凝神,眼睛緊緊盯著那抹清麗的身影,想看看她到底要如何看懂人心!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林芳宜,卻神情恍惚。
她一直關注著顧君瑋,自然是察覺到了方才,他和鄭雲歌之間的眼神互動,頓時心裡像針扎一般的疼,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若他們兩人之間其實情意相投,那她這段時間的努力,又算什麼?呵,是在不自量力地拆散一段姻緣嗎?
情意相投,情意相投……
原來那個男人也會喜歡上一個女人,原來對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他也會露出如此柔情的眼神。
在她珍藏的那段歲月裡,她唯一記得的,只是男子那不含一絲溫度的笑容,和自小便讓人看不透的漆黑雙眸,無形間隔開了他與所有人之間的距離。
這樣想著,心裡的痛苦,更是夾雜了一絲似乎要把她逼瘋的嫉妒,讓林芳宜不自覺地狠狠咬唇,霎時間,一股血腥味瀰漫在了唇齒間。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你是……兵部尚書家的許娘子吧,我能問問,你方才為什麼不願意上臺嗎?”
林芳宜微愣,睜開眼睛循聲看了過去。
只見鄭雲歌此時已來到了方才第一場比試時,死活不願意上臺的那個妃衣女子前,雙手撐著膝蓋,微微彎腰,含笑看著她。
那是兵部尚書家的嫡次女許雪晴。
林芳宜眼眸一沉,想起了那次在山崖上,她把閣主那些,連她們都不知道的過去娓娓道來時的情形,心微微收緊,她覺得,她要輸了。
不是輸在技藝上,而是輸在胸懷和格局上。
彷彿早就安排好一般,她們這些在世人眼中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世家貴女們,自小就需學習琴棋書畫各項才藝,家裡長輩都說,這是女孩子都要會的,不會就要遭人恥笑,她們也便深以為然,努力地提升自己的才藝。
只是,卻從沒想過,為什麼這是所有女子都要會的?
為了陶冶自身情操?為了能有一個好名聲?為了以後能嫁個好夫君?
這些誠然都很重要,但現在想來,她們會的這一切,都是外人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她們努力提升自己,也似乎只是為了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而鄭雲歌不是,似乎這次再相見,她由始至終都活得瀟灑而自在,她不以自己不懂那些世人皆認為女子需懂的才藝為恥,她大方自信地說自己善於看懂人心,並能為他人排憂解難。
在場的人可能不懂,但經歷過山崖上那驚心動魄一幕的林芳宜,卻懂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似乎永遠強大的閣主流淚,她痛苦了半輩子,卻因被她們一眾千嬌閣女子當成精神上的信仰,縱然心裡痛苦,也無法也不敢把它宣之於眾,終至扭曲失控。
幸好,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出了個懂她的人,她該是瞑目的。
想起如再生母親一般的閣主,又想起那段仗劍走天涯的時光,林芳宜莫名地,眼睛微微溼潤了。
而這邊,蘇雲還在耐心地看著臉色蒼白的許雪晴,卻見她慌張地搖了搖頭,痛苦地垂下了眼簾。
蘇雲不意外她會是這樣的表現,伸手過去,嘗試著握住她的右手,見她雖然顫了顫,卻沒有拒絕。
這個舉動讓她知道,這個女子其實是希望有人能幫她的,神情不由得更柔和了幾分,輕聲道:“別怕,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是來幫你的。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願意的話,希望能回答我,只需要點頭或搖頭就行。”
許雪晴強忍著心裡的驚慌,抬眼看著她,她的痛苦,她真的能懂嗎?
她真的痛苦太久太久了,以前的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想找回以前的自己,卻無法,一度絕望之時,她想到了自盡。
這樣的自己,她真的能懂嗎?她真的能幫她嗎?
只是,當她看著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微微一愣,她的表情好柔和,特別是一雙眼睛,好溫柔,此時專注地看著她,彷彿大海般,能包容一切。
她看著她,不知不覺就忽略了周圍的一切。
蘇雲耐心地等她放鬆下來,當看到她緊繃的肌肉微微鬆弛後,才繼續輕聲開口,眼睛一直看著她,道:“我知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也為現在的狀況感到很痛苦。也許最開始,這樣的反常只是偶爾出現,你一緊張或者感覺有壓力,就會突然心悸,身體出汗並會不自覺顫抖,甚至呼吸困難,胸口不舒服,有時還會出現頭重腳輕的漂浮感,是這樣嗎?”
女子的聲音輕柔和緩,彷彿涓涓細流,在自己耳邊流淌而過,一直流進了心裡,許雪晴一下子紅了雙眼,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