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陽公這一覺睡得很不客氣,一睡就是一天一宿,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涼嫣推推顧青城:“老國公被你嚇得半死,你是不是要去慰問慰問?”
顧青城一本正經:“我若是去了,保不齊就不是半死了。”
賀名揚笑,一臉的嫌棄:“敢做不敢當?什麼大丈夫?”還想在奚落顧青城幾句,結果一看見涼嫣那個威脅一樣的小眼神,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直以為這個姑娘是二丫,他甚至還親口同二丫說,他從前心心念念著小涼嫣,這下子真相大白了,那他當初豈不是直接和涼嫣表白來著?
這···讓人多不好意思。
遙想這幾年,先是涼嫣,再又來個二丫,著實讓人無福消受了,賀名揚乖乖的躲到牆角採蘑菇去了,帳子裡是剛剛甦醒的卓陽公和到現在還昏睡不醒的葉明軒。
至於葉朗,還一直在白淺的小分隊裡羈押。
到底,老國公是懷揣聖旨的人,縱然剛剛被嚇得不輕,不過還是挺了過來。
顧青城板著臉走進帳篷的時候,心中其實有些複雜,他與先皇感情深厚,如今先皇仙去,一見到卓陽公,又免不得要想起先皇。
卓陽公一頭的白髮,看見顧青城進來,一把年紀的身子骨還是控制不住的在顫抖,到底啊,他還是等來了這個承旨的人,在他還沒有過那黃泉路的時候。
“你過來跪下。”蒼老的聲音略顯虛弱,不過老卓陽公這開場白著實忒直接,以至於在帳篷外偷聽的那一圈閒雜人等差點底盤不穩栽下去。
居然直接讓顧青城跪下,那男人是誰啊?那可是顧青城啊,這輩子恐怕也就跪過先帝。
旁的人,誰敢讓他跪啊。
卓陽公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從胸前摸出一個袋子,顧青城看見那明黃的一角漏了出來,心中五味雜陳,還是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卓陽公這密旨已經在懷裡揣了好多年,如今終於再次有機會見到顧青城本人,他的激動程度遠遠比顧青城本人還要強烈的多。
年邁的聲音,帶著滄桑還傷感,往事一幕幕就在眼前。
帳篷外的幾個人在聽到那聖旨的內容後,一個個皆是目瞪口呆,涼嫣看著裡面的顧青城手捧著那黃娟,面色雖然不顯,可是那眼神裡是太多的暗潮洶湧。
此刻,他又怎麼會不感慨呢?那個老者,即是一國之君,又是從小撫育他長大的親人,那樣深的感情,又怎麼會輕易忘懷。
顧青城被派遣領兵格爾那,遠離了政治權力中心,雖然是代表著先帝對他的信賴,但是又何嘗不是告訴眾人,無論是宇文澈,還是宇文淳,終歸他顧青城不會是皇帝的人選。枉他顧青城一身才氣,怎會不寒心。
不過等到現在,這密旨一出現,先帝對顧青城的寵愛之情眾人到底心中有了分寸。
先帝有言,若新帝無能,國中動亂,那麼顧青城可取而代之,如今,大祿上下,生靈塗炭,顧青城又將如何取捨?
白淺冷言斜睨賀名揚:“聽見了吧,收回你的口水,青城兄長才是真正名正言順的皇帝,先皇的聖旨可還在裡面呢,要我說,你就乖乖交出八萬撫遠軍,等兄長重回鳳陽城那一日,保不齊還會寬恕你今日的罪過。”
騷包粉還在這聖旨的震驚下沒有脫身,忽然被白淺這一說,立時有些懵,按照顧青城如今的身價,那是要軍隊有軍隊,要聲望有聲望,唯一缺的就是這個謀逆的見不得人的身份,可是到如今,人家連先皇遺旨都有了,還有卓陽公這個三代國公的證明,他這個撫遠軍元帥是不是有點虛的慌。
抬眼,白淺和凝心兩口子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而顧涼嫣,已經徹底淪陷在帳篷裡顧青城那深沉的眉眼中不能自拔。
他···居然如此孤立無援···
說好的建功立業呢?說好的興旺大祿呢?說好的領兵奇才呢?
為毛要遇到顧青城這種對手,真是讓人無能為力。
那天,卓陽公默默的對著顧青城宣旨之後,留給大軍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坐上馬車走人了,馬車捲起來的塵土真是瀟灑又感性,好似在宣誓著他的主人已經完成了人生中唯一的一見未完事,可以輕輕鬆鬆的上路了。
老國公走的瀟灑,卻留下了騷包粉這麼個奇葩定位之人,他是撫遠軍主帥,他亦有能力暫時同顧青城周旋分毫,但是同樣的,他更加知道顧青城的身份,甚至於顧青城洗刷冤屈的證據如今都在他的手中。
騷包粉在角落裡捂臉,怎麼辦?繼續抵抗下去,顧青城以後豈不是把他大卸八塊?
可是若是不繼續?他這個主帥難不成還能帶兵投降?那可是大祿的罪人,要上史官的史冊的。
送別了卓陽公,顧青城終於從帳篷裡走出來,那日的陽光最是耀眼,銀灰色的袍子星星點點的帶著光圈,烏黑的發在清風中飄過,掀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終究,子蘇還是子蘇,而顧青城還是那個不可一世,運籌帷幄的大祿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