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縣大佛寺是一座千年古寺,始建於遼代,因寺中供奉八尊大佛,因而得名,雖然佔地面積不算太大,但寺中殿宇樓閣全都是列入國家保護名錄的古蹟,參天古樹穿插其間,鐘樓、碑亭、藏經閣一應俱全,論佛法,它是佛門聖地,論實力,它在江湖上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我和楊樹以賒刀人行會的名義前來祭奠,寺中主事的監院禪念大師親自接待。
禪心大師的舍利子已經入塔供奉,按規矩,遺骸就該撒入江河。
但因為死得蹊蹺,尚未查明死因,遺骸還暫時封閉在一座佛塔內。
在我執意要求下,禪念大師帶人開啟了佛塔,允許我獨自一人入內檢視。
磚石砌成的佛塔已經有些年頭了,內部八角形的空間也就十平米左右,中間一口棕色陶缸,我掀開缸上的木蓋,一股焦糊的味道直衝鼻端,我忍不住皺眉退了一步,等氣味稍稍消散了一些,才上前細看。
缸中端坐著一具已經燒得枯焦的屍體,骨架未損,仍保持著盤坐唸佛的姿態,但只剩一層燒糊的黑炭附在骨架上,或許是搬動的時候碰掉了一些,已經殘缺不全,露出的骨骼呈黑黃色,明顯並沒有直接被火燒過。
我的眉頭幾乎擰成一個死結,因為這不是天火焚身。
天火自體內而起,先燒的是骨頭,而從眼前這副殘軀的痕跡上看,火是從體外燃起,但火勢極猛,否則也不可能把人燒成這副樣子。
很多人對燒屍這個事都有所誤解,覺得隨便澆上點汽油就能把屍體燒化,其實這完全是影視劇的誤導,那樣只能把人燒熟,真正想要燒化一具屍體需要的溫度和火力是相當恐怖的,至於到底有多恐怖,想想火葬場的煉人爐就知道了。
導致禪心大師死亡的這場大火,雖然還及不上煉人爐的火力,但也相差不多了。
我將缸蓋重新蓋好,行禮退出,又去看了起火的禪房。
開啟門,房間裡黑灰飛揚,果然與劉敏亮得到的訊息一樣,禪房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裡邊卻已經面目全非,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燒陶瓷的窯,過火的輕重程度看起來相差不多,讓人分不清火起於何處。
我心裡疑惑更重,這明顯也不是嵌骨咒引發的人體自燃,否則起火的中心點應該就在禪心大師所坐的地方,絕不會四面著火。
而且到底是什麼力量,將火焰完全壓制在了房間中?
如果不是這股力量,房間裡的溫度和火力就達不到將人完全燒糊的程度!
可以說,火焰不是導致禪心大師死亡的真正原因,這股力量才是真兇。
但我沒把這事點破,既然大佛寺對外宣稱禪心大師是坐化,顯然就是不想將此事傳揚開,我要是故意戳破,豈不是等於打了大佛寺的臉麼。
於是我轉身對陪在一邊的大佛寺監院禪念大師說:“千年古剎果然名不虛傳,我和師弟想在寺裡小住幾天,沾染些佛法,不知大師可否行個方便。”
我的打算是,既然表面看不出什麼異常,就只有留下來尋覓線索了。
誰知禪念卻冷著臉打了個佛號:“敝寺初逢大變,恕不接待外客。”
我有點無奈,禪念應該明白我住下來的意圖,為什麼還會一口回絕?
事實上從我們進寺之後,寺中僧眾對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臉色,如果不是我一意堅持,估計連禪心大師的遺骸都看不到,他們這種莫名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難道是覺得禪心大師的死與我們難脫干係,或者說,他們認為,就因為他們支援了賒刀人,才導致禪心突遭橫禍?
“我與禪心大師是老朋友了,留下送他一程也是應該,大師放心,香火錢我會如數奉上。”
孰料,禪念冷冷的頂了我一句:“敝寺廟小,供不下楊施主這尊大佛,請吧!”
說完,他轉身自顧自的走了,留下兩個隨侍的小沙彌眼巴巴的盯著我倆。
我苦笑了一下,只得在小沙彌的指引下離開了大佛寺。
出了院門,楊樹忍不住冷哼:“不知好歹的東西,使臉子給誰看呢,咱們大老遠的跑來祭奠他們方丈,他們就這個態度啊?”
我抬手止住了他,走遠幾步,我才低聲道:“別忘了,他們不是純粹的佛寺,也是江湖上的一份子,禪心一死,可能涉及到寺中的權力的更迭,所以才會嫌我們礙事。”
“嘈,上趕著不是買賣,師哥,咱這就回去?”
此時還不到中午,又恰逢廟會,雖然大佛寺並未講經佈道,但周邊擺攤賣貨的、雜耍賣藝的、吹糖人賣風箏的,應有盡有,我看楊樹一臉賊笑,眼珠骨碌碌直轉,哪還不知道他什麼心思。
“來都來了,先住兩天看看情況……”
“好嘞!”楊樹不等我說完,一下就竄起二尺高,奔著一個炸籤子的攤位就去了。
我翻了個白眼,跟了過去。
籤子是一種街邊小吃,我不知道別的地方怎麼叫,反正在東北,這玩意隨處可見,就是蛋皮攤得薄薄的,裹上肉餡,切段下熱油炸,做得好的,隔著半條街都能聞到那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