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獨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後,歐陽鋒和趙昶才回來。
龍道:“這是零嘴兒?你們吃一個給我看看。”向趙昶招招手,將幼豹接過來,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抱一會兒。
幼豹終於回到龍的懷抱,心滿意足地“嗷嗚”一聲,眯著眼睛甩尾巴,神態愜意。
歐陽鋒將懷中抱著的琴放在桌上,埋怨道:“逆徒,擠兌我有意思嗎?要不是為了你倆,我們才不在外頭兜圈子呢。”將琴往龍面前推了推,板著臉道:“給你的,試試順手嗎?”接著又問道:“過兒呢?”
龍答道:“隔壁洗澡呢。”單手撫琴,撥弄出幾個調兒,淡淡道:“琴是好琴,可惜,我只會‘淇奧’一首曲子,擱在我手裡浪費了。”
歐陽鋒與趙昶對視一眼,均想:“得,白安排了。”微微露出失望。
龍將二人神色收入眼中,心道:“你們對楊過一番好心,徹底把我的命賠進去了,哎,命該如此啊。”低頭輕聲道:“乖乖別動,我給你彈曲子聽。”另一隻手也撫上琴絃。
歐陽鋒勾勾手指,讓趙昶也坐下,靜靜聽龍撫琴。
郭靖、黃蓉、朱子柳三人才踏入客棧的門,就聽悠悠琴聲從樓上傳來。此處距離陸家莊不遠,來來往往大多是武夫,很少有風雅人物,他們乍聽琴聲,不禁覺得新鮮。
郭靖分不清琴、箏之聲,只覺得很好聽,忽然想起當年歐陽鋒帶著上桃花島為歐陽克求娶黃蓉之時曾彈奏鐵箏與黃藥師比鬥武功,脫口道:“可是歐陽鋒嗎?”
黃蓉見郭靖神色就知道他想起了往事,笑著搖頭道:“靖哥哥,歐陽先生可彈不出這樣清雅的曲子來,要是他彈的話,曲調必然高昂激越,鏗鏘有力,有金戈鐵馬之意。”黃蓉知道郭靖分不清琴音和箏音,因此以曲調分別為其講解。
郭靖聽了黃蓉解釋,細細聽了聽,點頭道:“不錯,這聲音裡沒有一絲殺伐之氣,太平和了。”
朱子柳善風雅,懂音律,一聽便知此曲乃是《淇奧》,出聲吟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瑩,會弁如星。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聲隨曲走,迴環反覆,連唱三遍,直至曲終才停止,哈哈一笑,笑道:“這曲子清清冷冷,感情寡淡,給人冬日萬籟俱寂,大雪蓋地,山花凋零之感,也只有那位龍公子能彈出這樣的味道。”
黃蓉道:“是啊,‘淇奧’本意乃是稱讚高雅君子,可方才這一首裡頭除了冷就是寒,大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漠傲然,冷眼旁觀世間之意,多半是那位龍公子了。”微微仰頭對郭靖道:“靖哥哥,你忘了嗎?在島上的時候,我也給你彈過這首曲子的。”
郭靖笑道:“怎會忘?聽到一半的時候想起來了,不過
你的曲子比這個好聽,讓人舒服,如沐春風,這一曲是冬天的曲子,我不喜歡。”
黃蓉笑道:“你要是喜歡可還得了?只要喜歡的人喜歡就好了,這曲子又不是給咱們彈的。”黃蓉若彈此曲,曲中的君子自然是郭靖,帶著愛慕、痴戀的心意,怎能不讓人舒服呢。
郭靖道:“說的也是。”
朱子柳道:“多半是為自己彈的吧。”
黃蓉點頭道:“恩,清冷孤高。”轉念道:“或許也為過兒吧,龍公子教導過兒多時,自然期許過兒能成為有德君子。此曲冷靜,正好能壓壓過兒的火性,安穩心境。”
朱子柳靈光一動,笑道:“那我等可理解錯了,冷歸冷,卻是大雪初晴,白日當空,夾著絲絲溫暖了。”
黃蓉笑道:“朱師兄說的是。”
郭靖聽不太懂,但也聽得出妻子是在讚賞龍教導楊過之功,感慨道:“我得好好替康弟和穆世姐好好謝謝龍公子啊。”
朱子柳早就著急,聽郭靖這樣講,當即道:“那還等什麼,咱們這就上去啊,書生先走一步嘍。”
黃蓉拉住也要上樓的郭靖,笑道:“一個個急什麼,你們知道人在哪間房嗎?”說著,將夥計招過來詢問。
龍的樣貌、氣質出眾,任何人見了都忘不了,也不用特意,隨便尋個人來問就行了。
待郭靖和黃蓉走到樓上,果見朱子柳在走廊裡來來回回探望,就是不敢敲響任何一間房。
黃蓉道:“靖哥哥,你看到沒?這就是懂禮數的書生,為了不冒犯人家,能把自己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