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前的白蠟燭快燃盡了,燈芯一半泡在蠟油裡,另一半盡力燃燒著發出微弱的光芒。龍並不理會,他靜立在石棺旁,看著燭火徹底熄滅,冒出一縷白煙,周遭徹底陷入黑暗。
龍伸出手掌扶著棺沿,輕聲道:“婆婆,辜負您照顧我一場,你雖然被那惡道打死,但是為了楊過能順利退出全真教,我不能取其性命為你報仇,對不住了。我會遵守承諾,好好照顧楊過,不讓他受欺負,您放心去吧。”
孫婆婆的死是命中註定,避也避不了。
書中,小龍女恪守師父遺命,絕不將楊過留在墓裡。孫婆婆心中不滿,怨懟小龍女冷漠無情,一氣之下與楊過一同離去,在給趙志敬送解藥的時候被張志光疑心來者不善,出手打傷了張志光,引來郝大通維護徒兒,最後因為武功不濟死在了郝大通的手裡。
龍穿越而來,知道孫婆婆命中有此一劫,本想更改孫婆婆命數,好讓她多活幾年,因此,特意在去重陽宮與丘處機談判之前囑咐孫婆婆和楊過,讓他們留在古墓不出,不讓二人有與全真教道士碰面的機會。然而,龍哪裡想到,命中註定之事難改,這般安排終究沒成。
孫婆婆和楊過見龍久去不歸,怕龍被道士為難,心中擔憂,一老一小還是闖入了重陽宮,被郝大通的徒兒張志光誤認為刺客,產生衝突,最後孫婆婆還是命喪郝大通之手。
龍在看到孫婆婆死的那一刻,忽而明白了為什麼他與丘處機談判難成,反觀書中丘處機對楊過是否留在全真教一事並不執著。因為只有孫婆婆死了,全真教中人才會心懷愧疚,因為這場血債,丘處機才不敢理直氣壯強留楊過。
龍要郝大通償命,與他打鬥不過是演一場戲,傷了郝大通的皮肉也是為了小懲大誡,從頭到尾,他雖然有絕對的把握殺了郝大通,卻從未打算真殺了他,一是為了楊過順利退出,二是為了避免古墓派與重陽宮仇怨不斷,難解難分。
一切與楊過有關的事情都按照書中安排發展著,過程雖然有細微的不同,卻殊途同歸。想到這兒,龍突然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在這裡,該起著什麼樣的作用。龍正要藉此機會好好想想自己該如何自處,忽地,一陣從墓道里傳來的哭鬧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墓中只有兩個活人,不是龍自己發出的聲音,那麼就只有楊過了。置之不理是不行的,龍只好道:“婆婆,我去看看楊過,先走了。”將自己的事情暫放一旁。
石室裡,楊過坐在床上,守著一根蠟燭,如同受驚的麻雀,哆哆嗦嗦。他看到龍走了進來,忙不迭下了床,連鞋都來不及穿好,撲進龍的懷裡,腦袋正好埋在龍的胸口處。
龍將冰涼的手掌蓋在楊過後腦上,半摟著楊過,問道:“過兒,你怎麼了?”
楊過委委屈屈道:“龍哥哥,我,我做噩夢了,我夢到你不要我了,把我一個人仍在古墓裡,我怕極了。”
龍道:“我答應過孫婆婆要好好照顧你,自然就不會扔下你一個人離去,你不用擔心。”將楊過從自己懷裡拉出來,牽著他走到床邊,指著石床道:“好啦,過兒,接著睡吧,再鬧下去要天亮了。”
龍的語調平淡,似有寒意,反而讓人心安。然而,人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楊過自從到了古墓之後,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怕被趕走,一時不能從噩夢中完全脫離。楊過攥著龍的手,低頭看著鋪在床板上的草蓆就是不上去。
龍道:“過兒,你說過要聽我的話的,現在我要你睡覺,你該怎麼做?”
楊過怕惹龍生氣,只好慢吞吞爬上去,自己蓋好了被子,屍體一樣平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龍。
龍道:“睡覺。”
楊過閉上眼睛。
龍也覺得累了,想要回房休息,轉身才走出兩步,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勾住了,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楊過佯裝睡覺,在他轉身的瞬間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襬。
龍被楊過的幼稚行為逗笑了,不過他習慣面無表情,笑意只是淺淺的在臉上閃過一瞬,假裝嚴厲道:“過兒,放手。”
楊過似乎是被龍的語氣嚇到了,手指鬆了鬆,在衣角快要滑落的時候,決絕地又抓緊了。
龍沉聲道:“過兒。”
楊過眼皮動了動,但是手指的力道卻沒什麼變化,應該是鐵了心不想讓龍離開。
龍伸出手指戳了戳楊過的面頰,再次道:“過兒,你若不聽話,我要罰你了。”
楊過不情不願睜開眼睛,乞求道:“龍哥哥,別留我一個人,我害怕。”
龍問道:“害怕?有什麼可怕的?”
楊過道:“我怕你不要我了。”
龍無奈道:“我剛才不是說了,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難道你不信我?”
楊過道:“信,我信你”,爬起來抓著龍的胳膊,泛淚道:“我是沒人願意要的孩子,郭伯伯、郭伯母曾經說要收留我,要對我好,可最後還是不要我了,嫌棄我。我媽和孫婆婆真心待我好,可他們都死了,再也見不著了。我,我知道你不騙人,可是,可是我看不到你,我就害怕,龍哥哥,你別丟下我一人行不行?”,垂頭看著床板,跟被丟棄的小狗一樣。
楊過自幼孤苦,倍受欺凌,故而心思敏感,他初到古墓,又經歷孫婆婆命喪,情緒起伏,心中難寧也是正常的。
龍不忍他難過,輕輕抬起楊過的頭,對他道:“過兒,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以後要有話直說,我不會輕易怪你。這樣吧,今天我先陪你睡,以後不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