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說邱凌雲大限將至,即將魂歸,陸謙玉還不盡然相信,當他看見拱衛邱凌雲的追魂十二,一個大男人,躲在牆角里抹眼淚,便意識到,一代君王,魔炎教派之主,邱凌雲真的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一時間,百感交集,心靈空虛,陸謙玉也說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失去一個強大對手的落寞麼,還是對邱凌雲的一生遭遇,感到悲哀,表示同情,陸謙玉輕輕走進內寢,只看邱凌雲躺在穿上,微張著無神的眼睛,正看著陸謙玉,目光跟著陸謙玉移動,修羅王走近他,俯身說道:“君主,陸謙玉來了,你有什麼吩咐,只管對他說吧。”
邱凌雲面色忽懈,揮手致意,陸謙玉近前一步,沒有那一刻的尊重,比這一時刻來的更真切,陸謙玉問道:“邱君主,我來了,你有什麼對我說的,陸謙玉洗耳恭聽。”
邱凌雲作為一代君主,絲毫不畏懼死亡,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自己還清楚,他究竟距離死亡有多麼近,咫尺之間,觸手可及,邱凌雲直言不諱,語氣輕微,軟弱無力,這說明,他已在死亡之前,徘徊了許久,陸謙玉見他開唇齒,說道:“謙玉,我要去了,洛洛就交給你了,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你,但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一個出色的年輕人,我這一生,傲慢無禮,不畏懼天,不畏懼地,對得起家族,對得起手足,對得起部下,招致這樣的惡果,一切都是天道,我死後,我唯獨不放心的,便是我的女兒,我這輩子對子女,有諸多虧欠,怕是來不及彌補了,幸好在我有生之年,與你這樣的英年才俊有所接觸,幫洛洛物色到了足以陪伴他的佳侶···”邱凌雲伸出手,時已無血色,陸謙玉遞過手去,不同時代的人,在這一刻,忽然心靈相通,仇恨全都放下,只有英雄之間的心心相惜,邱凌雲又喘息說道:“陸謙玉,郭孫雄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你若不能殺了他,便是武林的災難,在我臨死一刻,突然醒悟,武林要想長遠,光是好的不行,全是壞的也不行,有善有惡,善惡隨行,怨恨喜樂,百花齊放的江湖,才是人間的天堂,我即將追隨先人的步伐,為這個武林獻祭了,再過數十年後,你,洛洛,修羅王,都將必經這一步,回想江湖,真相是一場大夢···”
陸謙玉隱忍心中淒涼,咧嘴慘笑,拍了拍邱凌雲的手背,說道:“邱君主,人固有一死,你在臨去之時,若能看開,那是最好不過,若是想不明白,那又怎樣,一入江湖,皆是風雨。人這一生,英雄罷了,狗熊罷了,武功高強,形同廢人,又能怎樣?還不是頭頂一片青天,區區數十載春秋,若流水淙淙,能帶來什麼,能帶去什麼,世人的評價,皆在身後,成為閒談,死後是聽不到的,很有幸,我能見證一代傳奇的誕生和隕落,你可放心,我待洛洛,定然一生一世,永不辜負,生死相隨,直至落幕人間,郭孫雄那惡賊,乃我陸謙玉一生死敵,便是拼一個你死我亡,我也要為江湖除此大害。”
邱凌雲在彌留之際,堅持要見陸謙玉一面,主要便是交代陸謙玉兩件事,託付女兒以及誅殺惡賊,聽得陸謙玉親口在耳邊答應,邱凌雲心中舒暢,似迴光返照,臉色居然一瞬間,紅潤起來,大聲說道:“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態度激動,握著陸謙玉的手,用了幾分內力,又說道:“陸家小鬼,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有你一席話,我便安心去了,但是,我還有交代,修羅,你到前來。”
修羅王滿目瘡痍,老淚打旋,貼近身來,說道:“凌雲,你還有話要說?”
邱凌雲笑了笑,說道:“修羅,你我兄弟,自從漠北開始,一路拼殺,至今有多少年了?”
修羅王快速答道:“二十一零三個月一十四天了,我怎會忘記,你卻忘了,咱們從漠北起家,十個人,闖出來一片天,後來在江湖上,捅開了一片天···”
邱凌雲道:“你都記得,我又怎麼會忘記,我們一共認識了,二十二年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咱們餓了一天的肚子,被大漠盜賊追殺,給他們逼到了山谷之中,大戰了一天一夜,才突出重圍,是不是從那以後,咱們就堅定了思想,一定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片名堂來,那時候,你還那麼年輕,一頭烏黑的秀髮,樣貌雖然不及我英俊瀟灑,也算是個俊俏的公子,可如今,看看你,白髮這麼多了,臉上的皺紋爬滿了,還斷了一條手臂···”
修羅王嘆氣道:“你還說這些做什麼,能跟隨你左右,乃是我三生有幸,與你結識,是我這一生,所幹的最有意義的事情,白髮為知己而白,斷臂為知己而斷,怎不值得,我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你卻喋喋不休,那有點英雄氣概,可別忘了,咱們大漠之中,那會可被稱之為,大漠十惡,惡貫滿盈,哈哈哈,回想起來,那段時光,風塵相伴,一路灑血,真是痛快。”
邱凌雲道:“不錯,我們痛飲風沙,笑看屠刀,那份光景,若能回去,該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只可惜,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時間如流水,匆匆如白駒,終於是回不去了!”慨嘆一番後,邱凌雲又親切的叫道:“修羅啊。”
“誒,聽著呢。”
“本來我不該麻煩你了,但是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其他人來辦了,只好再麻煩麻煩你吧。”
修羅王道:“凌雲,你不要損我,有什麼事,儘管說,現在咱們不是君主和教臣,而是兄弟,哪有麻煩一說,你再說起這兩個字來,咱們兄弟之間,可就不那麼親切了,你可想好了,要說還是不說?”
邱凌雲面色又改,血氣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快速退卻,眼皮沉重,竭力的堅持,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擠出了一抹微笑,說道:“修羅,你不喜歡,我也還是要說,正因為,咱們是兄弟,我才感覺對不起你,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戎馬一生,一天享福的時候沒有,成立小仙登峰之後,我要覆滅武林,你發揮了全部的材質,還有激情的青春,從一個柔美的青年,變成了一個老頭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可沒有半分當年的瀟灑了,我閉關這麼多年,苦了你了,我死後,還有一事,交代你,你幫我辦好了,便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知道,你喜歡青山綠水,無憂無慮的生活,小仙登峰,只是套在你身上的一道枷鎖,這麼多年,把你的肩膀都磨破了。”
修羅王道:“凌雲,真想不到,你居然對我有這麼多的愧疚,熟不知,這麼多年,我跟在你的身邊,處於心甘情願的,乃是你獨特的人格魅力吸引著我,之咱倆赤誠相待,試問江湖,能與幾個人如此,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我修羅的格局,竟然會如此之低麼,凌雲,你有什麼事情交代,我洗耳恭聽。”
邱凌雲這時忽然閉上了眼睛,陸謙玉嚇了一跳,還以為邱凌雲去了,待要接近,試探,卻不料邱凌雲休養了片刻又睜開了眼睛,同時望著修羅王和陸謙玉兩個人,沉重道:“修羅王,我要你,在我死後,接管魔炎教派君主之位,我兒邱鼎,畢竟年幼,武學不濟,江湖閱歷尚淺,難以服眾,支撐大局,等若干年後,你也年邁,再換此子登臺,未嘗不可,還有一條,若這逆子,日後有失心失德的地方,哈還靠你監督,諄諄教導,倘若他真不是那塊料,便選能人,執掌魔炎教派,從此之後,由你之手,整頓教派,從此以後,無比堅持一條,教派上下,收錄天下寒士,庇佑他們,偏安一隅,將現有的勢力,全部撤出中原武林,對中原秋毫不犯,這算是我給陸家小子的一份禮物吧。”
陸謙玉聞聽此言,心中大喜,心想:“真如邱凌雲所說,日後魔炎教派和中原武林,秋毫無犯,豈非皆大歡喜麼,天下太平,武林和諧的局面,終於要來到了。”陸謙玉表示感謝,作揖道:“邱君主,真能如此,那可感謝你,魔炎教派和中原武林,握手言和,和平共處,將是天下武林人士的福澤,我個人,很感激你,並且我可以保證,魔炎教派當勢力撤出中原地區之後,不會有人前去尋仇,無論多年的仇恨,到此為止了。”
邱凌雲點點頭,接著往下說:“陸謙玉,我說了,這是送你和洛洛的禮物,洛洛與我說過,當武林和平了,他就跟你去尋一處,世外桃源,歸隱山林,希望你能夠做到,守護她一生一世,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決不允許你欺負她,否則,我在天穹頂上,看著你們,絕對饒你不過,至於中原武林和魔炎教派的仇恨,這個你管不了,一切交給修羅來處理吧,在這些事情,他比你更有本事,你無需對我保證什麼,只管照顧好我的女兒就是了,你該明白,哪怕是我死了,修羅對於洛洛的關愛也如父親一般,你膽敢做出任何對不起洛洛的事情,我敢肯定,剛才我說的話,一切都不作數。”
邱凌雲以整個武林的安穩要挾陸謙玉,目的居然是要求陸謙玉愛護邱洛洛一生一世,不免有些小氣,毫無大人物的氣概,但,這何嘗不是一個父親對於子女的關愛,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是一個地位再如何顯赫的人物,哪怕他是天下第一的俠客,哪怕他毫無弱點,無懈可擊,子女,都是他最大的弱點所在。
陸謙玉一口答應下來,因為這不難,即便邱凌雲不如此脅迫陸謙玉,陸謙玉也會如此,與邱洛洛,攜手江湖,忘情山水,說道:“邱君主,我答應你便了,日後我陸謙玉若是尤為本心,不必邱君主懲罰,甘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修羅王不置一詞,邱凌雲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陸家小鬼,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會救出洛洛吧,你的武功在郭孫雄之上,殺他應該不難,仍不可大意,因為,我教派所收集的碎片,現今,具已落到了郭孫雄的手中,此惡賊,也衝此而來,一旦他學會了碎片上的武功,則會在短時間內,到達一個全新的境界,武功不會比我差。”
陸謙玉大吃一驚,心道:“這就對了,難怪郭孫雄要背叛魔炎教派,原來是為了碎片上面的武功,邱凌雲的武功,便是從碎片上學習而來,那還是板塊碎片,實力便可稱之為天下第一了,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若是郭孫雄真的學會了上面的武功,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邱凌雲,那便糟糕了。”想到這裡,陸謙玉便問道:“邱君主,那碎片的武功,當真如此厲害?”
邱凌雲微微點頭,交代道:“那武功,包羅永珍,厲害非常,乃是三百年前,魔教君主的成名之作,叫做天罰神功,上面記載著許多精妙的招式,與之相比,武林上各門派武功,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你的劍法固然精妙,在我看來,不及《天罰神功》三分之一,那武功還有一強。”
陸謙玉問:“如何強?”
邱凌雲道:“它強就強在,能夠速成,別的武功,三年為根基,十年見端倪,十五年才掌握,二十年方能偉大。而《天罰神功》短短三年,便能掌握其中精髓,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去找郭孫雄,便是太晚了,若是他得到了全部的碎片,抑或得到了大部分,武林之中,在無人是他的對手。”
陸謙玉問道:“那他現在手中,有多少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