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兒。”順著陸小柒的視線望去,深不見底的溝壑前毒霧繚繞,坍塌的廢墟上仿若還有著徐笙奮戰的影子,讓慕彥青不敢直視欣兒眼裡的絕望,悲痛萬分的道:“我們回去吧。”
“徐笙哥哥。”慕蘭欣搖了搖頭,瘦弱的身影驟然前傾:“欣兒來接你回家了。”
“欣兒。”
悲痛的慕彥青忽然大聲驚呼起來,一個跨步躍出,跟著山崖旁消失的身影跳了下去。
“爹爹就你這一個親人。”陣陣嘶鳴從遠方傳來,慕彥青抱著懷中面如死灰的少女,老淚縱橫:“若是你也出了意外,我還有什麼老臉,去向你死去的孃親交代啊。”
“爹爹,欣兒知道錯了。”湍急的溪流,在寂靜的山谷裡迴盪,傷痛欲絕的慕蘭欣哽咽道:“我只是好想徐笙哥哥。”
“你徐笙哥哥乃人中龍鳳,這小小的山崖,怎麼能夠困得住他。”慕彥青翻動著手掌,把身後樹陰下淌血的白骨收進納戒,拍著慕蘭欣的肩膀道:“你現在大病未愈,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欣兒沒事的。”慕蘭欣撿起腳旁的白衣長絮,纖細的指尖劃過變黑的血漬,失聲痛哭道:“徐笙哥哥,徐笙哥哥。”
“傻丫頭,那不過是一塊尋常的布料而已。”慕彥青仰仰天長嘆,青白相間的鬢髮拂過眼角,沙啞的嗓音在著暗無天日的谷底,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這裡溼氣太重,快跟爹爹回去吧。”
與蒼幽山脈經年不散的毒霧不同,云溪州青木谷的如紗霧薄裡,總是透著沁人心脾的藥香。
“爺爺。”青木谷腹地的廬屋前,面色稚嫩的女孩抱著竹簍站在空地上,見到鬍鬚盡白的老者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急忙上前攙扶道:“爺爺,我們今天還去山谷採藥嗎?”
“這麼好的天氣,當然要去了。”老者佝著身子,抓了一把藥草放在鼻尖嗅了嗅:“多好的藥材啊,再多采些回來就可以給你添置新衣了。”
後秋的青木谷,金燦燦的樹葉綴滿枝頭,在岷溪綿延千里的潺潺涓流裡,微風掠過水麵歡快著豐收的味道。
“升藥輕粉與鉛丹,砒石硼砂和爐甘。”小女孩把竹簍背在肩上,嗓音輕快的繼續唱道:“升藥辛熱有大毒,外用拔毒除膿腐……”
“詩苓,別跑太快了。”聽聞前方傳來的歌謠,腰身佝僂的老者笑了笑,喘著大氣道:“爺爺都追不上你了。”
“爺爺,你快點過來。”女孩雀躍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歡呼的歌聲也變成了驚叫,手足無措地指了指水草枯黃的溪邊道:“這裡,這裡躺了個人。”
“怎麼回事?”聽著女孩的呼喊,佝著身子的老者焦急了起來,跛著的腳步明顯大了一些,上前道:“快把他拉上來。”
“爺爺。”望著躺在地昏迷不醒的少年,女孩急忙脫下身上的灰色長衫蓋了上去,擔憂地道:“他沒事吧?”
“放心吧,只要他有一息尚存,爺爺就能救他。”老者推敲著少年的腹背,不忘對身旁的女孩道:“詩苓,快回去把院子裡的藥缸架上。”
“唉,小小年紀,竟遭此毒手。”老者佝僂著身子,看著藥液漸漸漫過少年傷痕累累的脊背,搖著頭道:“這麼重的傷勢,怕是撿回來了個麻煩啊。”
“爺爺,您一向菩薩心腸,今天怎麼會不想醫他呢?”女孩扶起少年,在他的頭下墊了塊毛巾,回身望著踱步的老者道:“該不會是見他傷勢太重,擔心壞了自己的名聲吧。”
“爺爺活了大半輩子,早就不在乎外人的評價了。”老者在藥缸前坐下身子,見到女孩把藥缸下的火燒的旺了起來,急忙制止道:“溫火散出藥力就行,可千萬別沒等我醫好,就把他給燙死了。”
“詩苓。”見到女孩抽了幾根木材出來,老者嘆了口氣:“這少年與你年紀相仿,卻傷痕累累筋骨寸斷,這次我們怕是救下了一個禍根呀。”
“什麼麻煩禍根的,您不是常教導我說,醫師就該不問身世,救死扶傷嗎?”女孩歪著頭,望著眼前的老者道:“何況我們每個人都是肉體凡胎,陪伴我們的除了不斷增長的年輪,就是或多或少的傷痕啊。”
“呵呵,你還真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老者揮了揮手,望了望藥缸裡看不透來歷的少年,哈哈大笑道:“這或許也是我們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