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韓藝琦正要離開,鋪子外頭恰巧走入一老一小,老的是名五短身材的老頭子,拄著柺杖,小的是名二十歲左右生的小家碧玉的女子,她懷中抱著一個還在襁褓的小嬰兒。
瞧見韓藝琦,那老頭兒眼神一變,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自己擔任掌櫃的兒子,那少婦卻沒發覺什麼,先是朝著滿臉花花綠綠的韓藝琦好奇地瞥了眼,隨後抱著孩子走向掌櫃,笑道:“當家的,給你送飯來了。”
瞧見自己媳婦和父親過來,那掌櫃面色陡然慘變,正要上去拉過妻兒,韓藝琦已經一個轉身,唰地一聲將那小嬰兒從少婦懷中奪走,頓時老頭子驚呼一聲,揚起柺杖地撲過來,慌道:“不要傷我孫兒……”
韓藝琦何等修為,五境九重的天才武者,數個閃身已經躲過少婦和老人的追趕,掠至鋪子角落後揚眉瞪眼,那股子久經沙場的煞氣頓時散發出來,懾的三人俱是動作一頓,不敢動作。
收回目光,韓藝琦怔怔地看著懷中那嬰兒,她動作雖然迅捷,卻極為柔和,所以並未驚動嬰孩,仍是躺在襁褓中酣睡。
就在掌櫃、老頭、少婦焦慮的注視中,韓藝琦唇角忽地一翹,喃喃道:“你都有孩子了啊,恭喜你呢。”
掌櫃喉頭滾動了下,沒敢說話,倒是少婦有些懼怕也有幾分焦急地上前幾步,急道:“你……你是誰,請別傷我兒子,拜託你。”
瞥了眼面色驚懼的掌櫃,和明明滿臉膽怯卻莫名其妙膽敢說話的少婦,韓藝琦只覺得心頭愈加悲涼,既是悲哀於自己當年的眼瞎,也哀嘆於此女的痴傻。
搖搖頭,韓藝琦身影一閃已經飄然掠出鋪子,與那少婦擦肩而過之際,也已經將嬰孩兒送回到她懷中。
走出鋪子,韓藝琦眯起眼睛,仰起頭來望著太陽,笑容玩味。
那年的她,因為臉有奴印,不得不以各色塗料染花臉蛋,以瘋言瘋語掩蓋內心的自卑與膽怯。
她與他相識於合州一座拱橋上,他揹著書箱,看見她呆呆站在橋頭,任憑暴雨淋溼衣衫,便幫她撐起一把竹傘。
她與他相知於七夕之日,在釣魚城舉辦的花燈會上,兩人一起放下一盞花燈,在月色下悄悄牽了手。
她與他相別於登門拜訪之時,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洗去滿臉塗料的她,因為臉上的那個奴字烙印,遭到他父親的強力反對,更讓初次見到這個奴字的他心生退意。
有人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可是若能真的各自歡喜,又怎會離別呢?
在她離開以後,才終於輾轉得知韓藝琦真實身份的父子兩人慌了手腳,生怕遭到報復,竟是腦門發昏地託人找到了韓藝琦,想要重結舊好。
可是早已經傷透了心的韓藝琦又怎會答應?
因為此事太過隱秘,便是完顏芙嬋執掌的暗部也不曾探查到此事,否則以姚若愚等人的個性,哪裡會容忍這對父子繼續留在釣魚城生活,便是不殺了兩人,也不會讓他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雖然在攻陷川蜀後,姚若愚已經尋到秘方幫她洗掉了臉上的奴字,但是臉上的奴字能去掉,心底裡的烙印又怎麼會隨便洗去呢?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依然時時刻刻滿臉花花綠綠的染料,只有偶爾入睡前,她才會弄一盆清水,緩緩洗去滿臉的染料,看到那張幾乎快要被自己遺忘的臉龐。
然而剛剛那一刻,看見他娶妻生子,因為懼怕自己連孩子被奪都不敢說話,韓藝琦竟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她笑自己這些年的痴傻,為了那麼個酒囊飯袋委屈自己。
她笑那個和自己當年一樣痴傻的女子,還沒看清楚那個男人的真面目。
她笑自己終於看透了這些所謂的情情愛愛,哪怕是心底裡那個奴字越來越深,也無所謂。
既然明悟了情之一字,能夠一朝跨越瓶頸,又何必在意那越發深刻的心障呢?
一步出店,韓藝琦登臨六境宗帥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