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愚聞絃音而知雅意,立時頷首道:“你是想對白家動刀?”
搖搖頭,許烜熔微笑道:“算不上動刀,妖哥你比較念舊,對自己人總會很包容,以往僅有合州一地,我們手頭又缺人,讓白家父子執掌兩部沒有問題,但是現在,如果再讓他們一家兩部長,那權勢就太大了。”
姚若愚默然頷首,許烜熔說的他不是沒考慮過,但是正如她所說,白家父子在自己剛剛佔領合州城時就主動投靠,之後數年時間忠心不二,雖然下屬權勢過盛不利於自己執掌文邦,但是自己仍然下不了對他們動手的決定。
許烜熔支著下巴,輕笑道:“其實你也不必太過頭疼,以凱哥的性子,知道這事兒了,多半就拿著證據將白秋雨下獄了,不過我嘛,沒他那麼狠辣。”
瞥了她一眼,姚若愚嘿嘿一笑,沒有作聲,頓時萌萌噠就俏臉生寒,凝聲道:“難道我狠辣?”
姚若愚沒有答是,也沒有答否,只是問道:“所以你有什麼建議?”
“白秋雨雖然受賄量巨大,但是畢竟對你忠心耿耿,做事也從沒有偏差,白老部長受賄不多,行事也正直,所以絕對不能用太過激烈的手段,否則容易動搖根基,讓人覺得我們妄動功臣。”
姚若愚聽到這兒,心頭忽地一動,問道:“你說,白老部長,知道白秋雨受賄麼?”
“多半知道吧!畢竟是父子,也都是五部部長……”許烜熔似有所悟,失笑道,“你是想這麼幹?”
“嗯,”姚若愚微微頷首,“白家之所以權勢過大,就是因為他們一門兩部長,如果只有一位部長,那麼也就不需要再擔憂這個問題。”
“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看了看他,許烜熔微笑道。
微微一笑,姚若愚柔聲道:“是啊!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萌萌噠,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嘁!有些肉麻。”許烜熔撇撇嘴,袖子一掃,悄悄將一盤酥糕都藏好,微笑道,“那我先走了。”
姚若愚點點頭,起身將她走出內廷,隨後就往禮部走去。
此時白俊儒正和禮部諸位官員在商討訂製新的城邦禮制,現在的文邦不比當年,規模更大,那麼禮制無疑也需要更加精細,不能夠像當年那樣簡陋。
得知姚若愚到來,白俊儒趕緊出門相迎,二人客套了兩句,一起來到白俊儒的書房。
瞧見桌上疊成山的文案,姚若愚頷首笑道:“白老部長工作辛苦,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太辛勞了。”
白俊儒哈哈一笑,捻鬚道:“多謝王爺關心,年關本就事務多,再加上我們剛剛佔領蜀地,各地政務不斷,不過老臣身子骨還算健朗,正好王爺過來,老臣還有事情想要彙報。”
“老部長請說。”姚若愚頷首道。
白俊儒取出一份名冊遞過來,道:“正月十五是大宋各地藩屬進貢的日子,這是我大文今年進貢的清單,和進貢隊伍人員的名單,還請王爺過目。”
姚若愚聞言一個挑眉,他倒是差點忘了,每年各地藩屬都會向宋朝進貢,不過以往數年自己都沒有參與,全都是禮部籌劃。
接過名單簡單地看了看,姚若愚忽地看見出行人員名單中的第一個名字,不由地抬起頭,詫異道:“老部長打算親自帶隊?這路途遙遠,不必了吧?”
“王爺有所不知,”白俊儒捻鬚一笑,似有幾分得意,“今年三公將在白鹿書院舉辦清談會,議男女從政之別,老朽也收到了請柬,這次入京,除了進貢外,也是參加此次清談會。”
姚若愚對古代官職瞭解不多,依稀記得三公好像是權勢很大的官員,只是他記得宋朝政壇為首的似乎是兩相六尚書,那麼這三公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怕突顯自己的無知,姚若愚沒敢詢問,而是訕笑了下:“久聞宋朝多書院,這白鹿書院能排第一麼?”
他不過隨口一問,白俊儒卻似犯了難,猶疑良久,才答道:“很難辯駁,大宋有七大書院,皆有大儒名宿坐鎮,彼此難以分出高下,不過單單以出過的名流而言,白鹿書院可算第一。”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姚若愚看了眼門口僕從,白俊儒也會意地屏退下人,隨後肅然道:“不知王爺突然蒞臨,可是有要事?”
“算不得什麼要事。”姚若愚清了清喉嚨,將關於白秋雨數年來受賄接近四十萬金的情報遞給了白俊儒,後者接過後剛剛翻閱了兩頁,面色已然蒼白如紙。
姚若愚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不說話,只能嘆息道:“這是暗部昨日遞交的,老實說,剛剛看到的時候,我也非常震驚,當年我大文不過踞有合州一地,白兄已經受賄如此驚人,如今我大文雄踞川蜀,恐怕白兄未來私下受賄更加巨。”
素來八面不動的白俊儒少有地兩手微顫,歷代各朝針對貪腐,懲治向來狠辣,縱然姚若愚顧念舊情,刑部也不再是那位鐵血屠夫統領,但是一旦被問罪,丟官都是小的,就怕沒了性命。
沉默良久,白俊儒方才嘆息一聲,默默將頭頂烏紗帽摘下,來到桌旁就勢跪下,沉聲道:“老臣教子無方,致使犬子目無法紀,犯下如此滔天大錯,子不教,父之過,老臣願以頭頂烏紗,換犬子一條性命,還望王爺看在老臣多年勤懇忠心,莫要斷了我白家香火。”
白俊儒跪下之際,姚若愚本能地想要避開,可是下一刻,他還是默默坐在了椅子上。
待得對方說完,他才彎腰將之扶起,肅然道:“老部長言重了,當年我和胥家為敵,白兄不顧安危相助本王,這些年更是任勞任怨,這些情分,本王全都記在心中。”
白俊儒心緒稍安,姚若愚沉吟了下,道:“只是此事還是需要給本王一個交代,不瞞老部長,五部部長,許烜熔、段純、宋凱,還有您,這些年受賄的記錄我那兒也有。”
不等白俊儒申辯,他已經擺擺手:“水至清則無魚,這點本王還是知道的,正是因為你們都懂得控制度量,所以本王也從不說破此事,可是白兄這些年動靜太大,老實說,宋部長那兒的舉報信都已經堆成山了。”
拍了拍那份薄冊,姚若愚微笑道:“這份情報本王就放在這兒了,放心,無論如何,本王絕不會取白兄性命,只是不管怎麼樣,白家終究需要給本王一個交代,給文邦一個交代。”
白俊儒嘆息一聲,緩緩彎腰行禮致謝,姚若愚則是擺了擺手,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