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丘的山脈轟然倒塌,嶙峋的黑色怪石拔地屹立,豎立成一座形貌奇詭的古堡。
古堡側後方,又有一位熔岩澆築的金紅巨人站起,那凝固的結晶仍舊泛射著暗紅的光澤,天然就有一種神聖美感。
巨人雕像一手指著北方,頗有揮斥方遒之意。另一隻手搭著古堡前的高塔,像是握著一柄巨劍。
它就站在那裡,卻彷彿已經邁開了腳步,要提前坐上那古堡的王座,為自己加冕至高的皇冠。
古堡下的林地已經徹底夷平,變成一座陡峭的高臺,連著古堡,巋巍壯麗,卻不復往昔景色。
金色的熔湖盪漾化開,形成一派圓弧,拱衛著城堡北面的方向。
隨著黑石平臺一同升高的夏爾,甚至看到更遠處的黑暗中,有山丘緩緩移動,漸行漸遠。
她又看到腳下螞蟻般密密麻麻的炎魔,開始朝著城堡遷徙,準備進入了這個新家。
面對這連史詩中都不曾出現過的境況,她還有什麼資格去拒絕凌歧的一切要求?
當她甘願奉獻部分靈魂的時候,凌歧已然變回人身,飄然落地,颯然應諾,又不以為意。
他們曾是隊友,甚至有過合作,也有過矛盾,她曾為他的戰力駭異,也曾聽信巴德爾特的話,以為自己還有資格去超越他,算計他。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一切的心思在當事人眼裡是多麼可笑。
回頭看著那揹著晨光顯得深黑的古堡,還有那古堡旁的雕像,它鍍著一圈金紅的光澤,有著粗糙的線條,卻讓夏爾莫名其妙聯想起了輪迴空間戰神殿中,那尊精雕細琢的神像。
完全不同的工藝和審美,幾乎別無二致的神聖力量!
夏爾終於明白自己和一些人的差距。
翌日,南丘的倒塌和古堡神像的崛起,全都在卡利姆多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
曾經的蜜酒莊院,如今的王者要塞中,官員們主動將這異變歸咎於西方之王的偉力和神蹟上。雖然大概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這是人力可以辦到,但偏偏猜中了真相。
有學識的人不相信人可以做到那樣,卻認為那是西方之王信奉的某位神祗的力量。
不少人曾這樣猜測過凌歧能創造出種種奇蹟的理由,一部分人歸咎到某個未知的神明上,凌歧所信仰的神。
平民們相信英雄的存在,更相信西方之王就是救世主,相信他的無所不能。
地位更高的人卻不那麼認為,至少在真正接觸過凌歧之後,幾乎沒有人會覺得這個男子就是神。
這鉅變對於卡利姆多其他地區的人而言只是一筆談資,對於原本南丘下附近村莊中的百姓,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就算這尚未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地形地貌的忽然變化也讓他們感到恐懼。
而隨後出現的,天亮後被人發現的,密密麻麻的遷徙者們,怪物、野獸之類的遷徙者,更讓這恐懼有發酵的趨勢。
食人妖、披甲食人魔、巨人、巨型蜘蛛、哥布林、座狼,全都像是朝聖一樣,朝著那座森然的黑石孤堡湧去。
人們知道這些都是西方之王的僕人,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豢養過被馴化的獸人,也習慣了它們的順服,更習慣了壓榨它們的精力。
可當那密密麻麻的邪惡成群結隊出現,這些人深藏在記憶中的恐懼才被喚醒。
尤其是當那些明明已經被馴服的、過去無比聽話的奴隸,居然也加入了這支朝聖的隊伍後,村民們茫然了,企圖用大腦的空白來掩蓋心底的震驚和恐怖。
當然,大部分頭腦及時清醒的村民,立刻開始收拾家當,朝著附近更大的城鎮行進。假如不是能力有限,而外面的世界又是一片荒蕪,也許他們會在第一時間選擇離開卡利姆多。
已經變得更加名不副實的王者要塞,天空中正有一大群雄鷹飛過,嘹亮的鷹啼遍野可聞。
惶恐的官員們再次宣稱這是西方之王的召喚,他們派出了一部分人前往古堡,當然還有更多的人開始搜尋凌歧的“真正下落”,企圖與這位他們託庇的王者取得聯絡。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曾經最奢望的,這時會帶來多大的恐懼。
西方之王對於卡利姆多的政權,在建立之處就只是給予一些大略的建議,建成後沒多久就開始甩手不管,雖然也會定期處理日常事務,更多卻是提拔手下能幹的人,大肆放權。
官員們適應各自的工作崗位後,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因為這表示他們可以在更少的監督下,享受更多的權利。
可這種現象,不正說明了,西方之王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對領地上所謂的王圖霸業漫不經心?
不同的時代和環境會讓同樣的態度變成完全不同的訊號,機遇和危機截然相反。
於是,領地上唯一被猜測和西方之王有某種特殊聯絡的蒂爾,開始被人尋找。無奈,她也已經提前消失,王者要塞之中完全沒有這個女孩的身影。
詢問過守衛後,眾人才知道她在天亮前就帶著一批僕從老人、以及西方之王的幾個寵姬,領著車隊朝著南面去了。
南面,不正是那座忽然拔地的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