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那是酒樓被驚天一劍直接斬破的後果,有那麼一刻甚至遮蔽了周圍的景物,然而當煙塵平伏安靜的時候,幾個人影仍然站在那裡。
杜鐵劍。
這是那個手持黑色巨劍的光頭男子輕描淡寫般說出的話語,然後在一瞬間,在他周圍的人都是臉色一變。玄劍門三位弟子臉上都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神色,露出震駭的表情看著光頭男子,而南宮瑩也是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卻似乎立刻想到了些什麼,目光隨即卻落在了站在杜鐵劍身後的沈石身上,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眉頭緊皺。
而在眾人之中,沈石的驚愕絲毫也不比前頭那幾個人差了,從十二歲那年他拜入凌霄宗宗門開始,他在青魚島上修煉了整整五年,雖然還未得到登上金虹山正式登堂入室成為凌霄宗親傳弟子的資格,但對於凌霄宗門內的一些情況,包括特別出眾的一些人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宗門之內,地位最高的當然就是那二十二位元丹境大真人了,到了他們那種境界道行,德高望重名動天下,那都是不屑說的。除了這些老人之外,凌霄宗年青一代同樣也是菁英薈萃,英才輩出,光是有資格爭奪接任下一任掌門大位的天才,就有五六人之多,其中有如今凌霄宗二號人物孫明陽長老的長子孫宏,有全宗都聞名一心苦修有瘋子之名的百里絕,有名列“凌霄三劍”甘家收養的那位天才女子甘文晴,當然也有當日在青魚島上主持新人事務多謀善斷道行高深的王亙。
但是所有的這些人中,最出名的聲勢最盛最大的,卻是另一個人,那就是位在凌霄三劍之首的杜鐵劍。
對於每一個凌霄宗門下弟子來說,不管是金虹山上的親傳弟子還是並未正式入門的青魚島外門弟子,杜鐵劍都絕對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在過往許許多多的故事傳說中,這個男人的身上彷彿沾染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光環,褒貶不一,譭譽參半。
他是當今凌霄宗掌教真人岑懷遠的大弟子,天資橫溢,在修煉上的天賦據說高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年紀輕輕便一路破境勢如破竹,直追門中年青一代裡修煉多年的那幾位前輩師兄,到如今宗門裡已然公認年青一代光論境界的話,已經修到神意境巔峰的他與孫宏是最強的兩個人,但是要知道,孫宏甚至已經生了個兒子孫恆,是沈石好友孫友的堂兄。
然而同樣也是這個杜鐵劍,性子上卻是疏狂不羈桀驁不馴,據說整個凌霄宗上下,除了掌教懷遠真人還能讓他老實點聽幾句話外,這傢伙竟是誰都不放在眼裡,看不順眼的時候誰都敢罵,連凌霄宗二號人物孫明陽孫長老據說都被他當面罵過,更有甚者,有傳言這位凌霄宗掌教真人一脈的大師兄,甚至膽大包天地罵過那位在宗門裡地位至高無上、境界已達天罡境的師叔祖。
不過這等秘辛之事,當然也是很難考證,杜鐵劍也的確有那麼幾年突然銷聲匿跡,據說是被盛怒之下的懷遠真人直接罰去了金虹山黑風洞裡磨礪,日日被那凍血徹骨的陰風折磨。
但是這一切,絲毫都無法掩蓋杜鐵劍這位凌霄宗天之驕子的光彩,日復一日,他的名聲在宗門裡,在整個鴻蒙修真界,都是越來越盛,不管門裡門外,許多人都已然將他看做下一任掌教真人的第一人選。哪怕懷遠真人平日在人前時常責罵於他,但是稍微眼光明亮些的,都能看出對自己這個大弟子,名動天下四正之一的懷遠真人,卻是從心底最喜愛的。
這樣一個人物,這般幾乎可以說是凌霄宗年青一代重心所在的天才弟子,無論怎麼看都與沈石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突然就這般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併為他擋住了前方玄劍門以及南宮瑩的敵意。
沈石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一下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而在前方,玄劍門耿成等三人臉色也是難看之極,他們身為玄劍門弟子,見識閱歷自然不會太差,也理所當然地聽說過杜鐵劍的名頭,對此人的來歷身份心裡有數,而剛才那一場出手更是證明了此人道行之高,實在是可畏可怖,簡直比傳說中的他還更厲害幾分。
但是此時在他們的心裡,也同樣迴盪著與沈石差不多的一個疑問,百思不得其解:沈石這樣無足輕重的身份,一個不過是煉氣境的年輕人,甚至都算不上是凌霄宗的正式入門弟子,便是當真在外意外遇害了,凌霄宗也未必會認真追究,這也正是之前玄劍門三人敢如此強硬對待沈石的原因,說到底你終究只是一個煉氣境的螻蟻而已,說是凌霄宗弟子,其實較真起來還不算是的人物,為什麼凌霄宗竟然會派杜鐵劍這般人物來接他?
這個疑問在眾人心中徘徊著,然後就有人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正是南宮瑩,她從沈石身上收回目光,直視杜鐵劍,道:
“杜師兄,為何貴派竟然是遣你過來接人?這個沈石不過是煉氣境,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們這般看重?”
光頭男子杜鐵劍並沒有立刻回答南宮瑩的問話,而是轉頭看了沈石一眼,然後笑了笑,道:“有沒有受傷?”
沈石深吸了一口氣,道:“沒有。”
杜鐵劍道:“那就是現在就能走了?”
沈石立刻點頭,沒有半分猶豫,道:“現在就能走。”
杜鐵劍笑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山吧,回凌霄宗去。”
回凌霄宗去……
這簡簡單單幾個字,不知為何,突然讓沈石心潮翻滾幾乎有些難以自制,但是他終於還是壓抑了那忽然激動的心情,再一次的,重重點頭,道:“好!”
杜鐵劍看著他,將沈石眼底的那絲激動看在眼中,呵呵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我們走。”
他這裡與沈石說話旁若無人,哪怕剛才南宮瑩向他問話,杜鐵劍竟然也當做了耳邊風一樣充耳不聞,連沈石都隱隱有些咋舌,心想往日聽說這位杜師兄性子狂傲不羈,如今一看當真是名不虛傳。
只是杜鐵劍如此這般,南宮瑩那邊臉色登時便是沉了下來,她的家世身份,從小到大,便是在天劍宮這般名門大派裡,也是被人眾星拱月一般的地位,哪裡受過這樣的臉色,冷哼一聲,卻是身子一轉,擋住了杜鐵劍與沈石的去路,冷冷地道:“二位話都不說清楚,就想這樣走了嗎?”
黑色的巨劍仍然還插在地上,似一根威風凜凜又刺眼的黑色大柱,杜鐵劍看了南宮瑩一眼,臉色平靜,道:“有什麼事?”
南宮瑩沒有說話,身後的耿成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來一指沈石,道:“他殺了玄劍門門下弟子錢義,難道不給個交待就想一走了之?”
杜鐵劍身子動都沒動,連頭都沒轉一下,道:“沈師弟,你可是殺了那人?”
沈石默然片刻,平靜地道:“沒有。”
杜鐵劍點點頭,對耿成道:“他說沒有的。”
耿成大怒,道:“他說沒有就是沒有嗎?”
杜鐵劍眼睛微微眯起,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頭,似乎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道:“就是這樣。”
耿成、丁和與傅俊三人都是同時大怒,激憤之下甚至忘了對此人的懼怕,一起踏上一步,怒道:“你們凌霄宗也是名門正派,就如此不講理了嗎?”
杜鐵劍“哈哈”一聲大笑,搖手如拂去煙塵碎屑,雲淡風輕渾不在意,笑道:“我境界比你高,道行比你深,實力更比你強得多,用得著跟你講理麼?”
耿成三人同時一呆,這句話卻是好生耳熟,隨即想起不正是不久前耿成親口逼問沈石時一時口快所說的話麼,沒想到報應的這麼快,轉眼就回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