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青州後,秦素便無一日不在關注著這個神秘的銀面女,可銀面女卻突然消失了。
阿忍與阿臻輪流值宿,每夜都守在東萱閣的院門外,等著銀面女出現。然而,東萱閣內外一片安寧,那個銀面女就像是從不曾存在過一般,再也沒出現過。而那幾個挪出府外、得了時疫的使女,秦素也一直叫周嫗盯著,這麼久以來也是毫無異樣。
秦素現在便在懷疑,銀面女是否已經滑脫了?
按理說,秦府內宅所有使女的動向,周嫗都是頭一個知道的,東萱閣裡少了個使女,這種事情不可能不驚動到她。但是,就憑銀面女在府中手眼通天的勢頭,她溜走的可能性也未必不存在。
秦府有她的幫手,很可能還不少,其中最要緊的一個,便是阿谷在臨死前交代的那個“賤人”。
能被銀面女叫做賤人的,一定是女子。而這個女子,應該還在銀面女之上。
這個賤人,到底是誰?
懷著滿腔的心思,秦素在山道間踽踽獨行。
晨風拂面,捎來了微溫的水氣。她抬頭看了看天,天色依舊帶著些昏暗,雲層鬱郁積于山巔,彷彿一面濁水倒扣於頭頂,只這樣看著,便叫人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秦素轉開眸子,往兩旁看去。道邊長了許多雜樹,枝葉橫斜,葉子也胡亂生長著,將她的視野攪得凌亂。
後山的道路不及前山齊整,地面上也沒鋪石頭,唯土路而已。
秦素一面撩開迎面而來的樹葉,一面抬頭張望。
前方數十步遠的地方,那棵高大的銀杏樹夾在一片濃蔭之中,如鶴立雞群,叫人無法忽視。
那裡便是約定的地點。
秦素提起裙角,正欲上前,卻猛然頓住了腳步。
銀杏樹下,居然立著一個人!
一身淄衣如浸夜色,素襪芒履,白襟似月華流霜。一陣大風陡然掠過,他漆黑的發在風裡飛舞起來,勾勒出一道道寫意的墨線。
秦素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人,張大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
李玄度!
銀杏樹下站著的,居然是李玄度!
他回來了?!
秦素下意識地舉起衣袖,揉了揉眼睛,再度抬眸張望。
銀杏樹下的男子還在,那一身淄衣,也仍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不是幻覺,亦非夢境。
真是李玄度。
他回來了。
此刻,那個總愛穿著一身淄衣、披散著滿頭墨髮做仙人狀的的妖孽,確實正站在離她十餘步之遙的地方,顯擺著他的絕代風華。
秦素很想翻個白眼,然而卻沒成功。
在一切身體的反應來臨之前,她首先聽見的,是自己的呼吸。
急促、響亮、深重,每一下口唇間的開合,都對應著一記更加響亮、更加深重的心跳。
在那個瞬間,秦素甚至有種錯覺,這整座九浮山乃至於她眼前的天地十方,都在應和著她的呼吸,與心跳。
眼前的翠蔭、遠處的層雲,還有這滿世界喧囂的夏時山景,在她的呼吸聲中,在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裡,全都不存在了。
她的眼睛,只看得見銀杏樹下的那一抹玄影。
淄衣似水、清華耀目,如破夜的流星、如穿空的利箭,猝不及防間,一下子便扎進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