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死關頭毫無懼色,北靖王果然是個膽色過人、重情重義之人!”慕雲澤拍了幾下手,便令撤了弓箭手,向前兩步,故作和藹道:“慕雲松平身,與我車輦內說話。”
慕雲松依舊神色如常,叩首起身,恭敬跟在慕雲澤身後上了車輦。另一輛車內的蘇柒卻躺在地板上大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猶如死過了一遍又活過來。
夏恪替她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和汗水,有些酸澀地贊到:“二位這同生共死的情意,還真是感人!”
“感人至深。”慕雲澤望著自己這個英武的堂弟,意味深長道,“之前,你刻意做個風留多情樣子給我看,我全然不信,如今我倒信了。”
慕雲松忙低頭告罪:“臣愚鈍出此下策,請陛下寬恕!”
慕雲澤並不介面,盪開話題道:“朕此番微服出巡,從西京向北再折而東,走過了我大燕北境三個藩王的封地。”他眯眼朝窗外的廣闊天地望了望,“北襄王平庸愚鈍、膽小怕事;北祁王匹夫之勇、好大喜功,皆不是能成大事的材料。唯有你北靖王……”
慕雲澤忽而專向慕雲松,目光炯炯:“父皇曾說,四皇伯有勇善謀,天下無出其右者;依朕看,你到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慕雲松忙垂眸行禮道:“陛下謬讚,臣愧不敢當。”
“朕一路走來,見我大燕北地在你守衛下安定和睦,法度森嚴,民風淳樸,百姓皆雲……”
慕雲松忙介面:“百姓皆沐陛下恩澤,感念天恩浩蕩!”
慕雲澤知他刻意恭維,卻不戳穿,只盯著他幽幽問道:“慕雲松,天下是誰的天下?”
慕雲松毫不猶豫答道:“天下是天子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慕雲澤再問,“你可知,天子平生所願為何?平生所恨為何?”
慕雲松稍作思忖,謹慎答到:“臣斗膽揣測天意,天子願四海昇平,百姓安泰;恨蠻夷環伺,禍起蕭牆。”
“說得極好。”慕雲澤向前探了探身,彷彿透過慕雲松的雙眼直看進他心裡,“那麼堂弟你,是朕四海昇平的柱石,還是禍起蕭牆的梟雄?!”
這問題問得十分犀利,連帶著慕雲澤說話時的表情都有些猙獰。然經此一問,慕雲松反而坦蕩,當即跪下向皇帝行禮道:“臣方才妄測天意,天子所願便是臣生平之志。我北靖王一脈世代鎮守燕北,只求外無邊患,內無叛亂,四夷臣服,百姓安定。臣為此志枕戈待旦、血灑疆場,皆在所不惜!
待到四海昇平之日,臣只求解甲歸田,與心愛之人耕田織布、粗茶淡飯,平淡度此餘生。”
說罷,再鄭重向皇帝叩首道:“此乃臣平生之志,無半句虛言。”
他俯首許久,方聽皇帝慕雲澤幽幽笑道:“你這志向啊……朕是該讚許你一片精忠報國之心,還是笑你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慕雲松亦笑道:“讓陛下見笑了。”
“你既一心為國,眼下倒正有樁事需你替朕分憂。”慕雲澤慢慢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算是朕給你個將功折罪,替你的心上人贖命的機會……”
慕雲松忙道:“但憑陛下吩咐,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另一輛車上,蘇柒正努力扭著身子,忐忑不安地朝那輛正“密會”的車上張望著。
她不知道那混賬皇帝會跟慕雲松談些什麼,但車外那一圈劍拔nu張的侍衛卻明顯地昭示著,這對堂兄弟一旦談不攏,北靖王慕雲松便是血濺當場的命運。
“你又一點兒看不見,瞎費個什麼勁。”夏恪見蘇柒痛苦地撐著身子,腰都要扭斷了的樣子,索性伸手把她拉下來,“放心,北靖王爺是個聰明人,不會將自己置於絕境的。”
“那是自然。”蘇柒坐下來扭了扭腰背,“我相公是天下第一智勇雙全之人!”豈是那混賬皇帝能比的?
想到這丫頭竟跟了北靖王,夏恪心裡仍有些酸楚難受,望她嘆道:“人家智勇雙全,你呢?”想想世家後宅裡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他便由衷地替這丫頭擔心,忍不住抬手屈指去彈她的腦門兒,“就你這心無城府沒腦子的德行,日後在王府裡可怎麼過……”
熟料手指還沒碰到她額頭,便被一隻鉗子似的手抓住,頭頂響起個不悅的聲音:“有我在,她會在王府過得極好!”
夏恪手腕子被他鉗得生疼,卻咬牙不肯露怯認慫,倒是一旁的蘇柒萬般興奮地撲上去:“相公!你沒事吧?!”
她一時激動便忘了自己手腳還被綁著,站立不穩便直直向前倒了下去,卻跌進了一個期盼已久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