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曉得自己是個什麼心態,方才在船門口看見他,心頭便湧起了一團火,不管不顧地跑上了二樓,便是想當面尋他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思音。
但此刻,她與他面對面,他眼眸中流露出的嫌棄與不耐煩,已然說明了一切。
她強忍著眼眶裡的一包淚,咬牙道:“王爺好雅興!”
慕雲松並不介面,對她一副顫抖欲哭的樣子也視而不見,只轉嚮慕雲梅冷聲道:“她們為何在此?還不快送走!”
說罷,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關門,彷彿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那扇門“吱呀”關閉的瞬間,蘇柒亦閉上眼,忍了許久的淚潸然而下。
一旁的採蓮忙攬了她的肩,卻也忍不住低聲抱怨:“王爺怎能這樣……”
蘇柒這般心碎的樣子,慕雲梅看得亦是心痛,但深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派人送你們回去,容後再跟你解釋。”
他話音剛落,卻聽見個刻意拔高的調門:“誰說她們要回去?!”
這聲音讓慕雲梅心頭一緊,便見夏恪負手而來,鼻孔朝天神態甚是張揚:“她們是我帶來的客人,你一句話就要送她們回去,”他刻意靠近慕雲梅身前,眉毛一挑,“你是她什麼人啊?”
慕雲梅被他問得作難,一時間還真不好解釋他跟蘇柒算是個什麼關係,幸而瞥見站在一旁的採蓮,索性避重就輕:“整個廣寧城都知道,她家的飯莊是我罩著,你說,我是她什麼人?”
他這話本模稜兩可,採蓮卻驀地低頭紅了臉,夏恪更是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採蓮又望了望蘇柒:
貴圈兒……真亂吶!
他在心底感慨了一句,隨手扯過發愣的蘇柒,“巧了,我這個小師妹,從小就是我罩著。今兒我帶她和她朋友來看戲,這丫頭一時迷糊走錯了地方,遇見了不該遇見的人渣,實在是多有得罪。”
他說著“多有得罪”,卻是一臉的猙獰相,恨恨瞪了慕雲梅一眼,伸手拉過蘇柒:“馬上要開戲了,還不快走?”
蘇柒此時心思全不在此,木偶似的任由夏恪拉著下樓,慕雲梅心中有些煩亂,不免向採蓮嘮叨兩句:“你也是的,連我娘都誇你是個識大體的,怎麼也由著她胡鬧?”
採蓮剛目睹了王爺的薄情,替蘇柒憤憤然著,此時又被慕五爺指責,竟平白生出了幾分膽色,直盯著慕五爺反嗆回去:“蘇柒說得有道理,許五爺您跟著王爺逛秦樓找樂子,就不許我們姐妹出來看戲了?這不就是人常說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說罷,不再看自己思念多日的心上人一眼,頭也不回地下了樓去。
徒留慕雲梅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子:這是我認識的那個採蓮?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溫柔的姑娘,都被蘇柒給帶跑偏了。
他苦笑著搖頭,轉身打算往臨仙閣尋他大哥去,卻又驀然發現,自己辦砸了差事,不好交代。
慕五爺仰天長嘆:我是如何將自己逼到這般裡外不是人的?
臨仙閣裡,思音端著切好的瓜果,輕移蓮步走到慕雲松身邊,柔聲道:“王爺,這蜜瓜極甜,您嘗一口?”
她將嗓音拿捏得清脆悅耳,然連說了兩邊,王爺卻渾然不覺,只負手立在窗前,目光定定地一動不動。
窗外,戲臺上唱著一出《拜月記》,正演到女主瑞蘭與男主世隆情投意合,月下私定終身的段落。
思音陪著慕雲松靜立一陣,忽而笑道:“不想王爺還有這般閒情雅緻。”又指著戲臺上正向情郎傾訴“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女主角,輕嘆道:“世間女子多是如此,但得情郎便期許著暮暮朝朝、白首不離,豈知好男兒志在四方,又豈能將一世功名為兒女情長所羈絆?”
她抬眸望了望慕雲松的眼,慢慢道:“若是奴婢發願,不過有三: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得相見。”
她說罷,果見慕雲松驀地收回眼眸,轉頭向她望了一眼。
思音便嬌怯垂眸:“不過奴婢一時感慨,王爺莫要嘲笑。”
她以為,他總會向她說些什麼,不料眼前的王爺不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便繼續向窗外望去。
思音心中微涼,只得端了瓜果盤子放回桌案上,低頭沏香茶。身畔卻傳來阿比旦低低的嘲笑:“我勸你省點兒力氣,人家根本懶得理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