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先生客氣了,謝謝你。我很好。”
越謙塵望過去,緋縭淺笑著陪坐在一旁,頭髮挽了一個髻,眉目明淨婉約,客氣地請他喝茶。
前些年,緋縭回去治病的訊息就隱隱傳著,尤其是商檀安也跟著離開羅望之後,傳言更甚。
這次商檀安攜緋縭迴歸羅望,多少朋友鄰居探望,他二人也不相瞞,說是治完病回來了。
探望過的人都說她大病一場,人顯得虛弱很多,暫時在家養著。越謙塵是知道緋縭得了失感症的,當年從晏青衿處探聽到,此後幾年渺無音訊,只有模糊不清的傳言。
他端詳兩眼,不知她這樣靜養著,是否代表仍未大好。
聽說她前塵往事悉數遺忘,不知想起了多少。
“我……也在東臨研究院念過書。”他看著緋縭。
“哦。”緋縭微有詫異,點點頭。
越謙塵見她這樣,一時間默然。“你……大概沒有印象了。”
他看著這間小客廳,窗明几淨,到處是軟墊,桌几上斜插著鮮花,他第一次來,也坐在這間,那是羅望四年。屋中佈置與以前自然不一樣了,人間事也似乎變了許多。
“東臨……”越謙塵低低嘆著,收回視線,朝緋縭輕輕地一笑,“讀書時有很多趣事,哦,我和商督長在東臨時就是好朋友,你知道嗎?”
緋縭搖頭:“我不管檀安在外面的交往的。檀安舊時的事,我更不記也不管的。”
越謙塵一怔,良久道:“其實過去的事用不著記太清楚,不是說活在當下嗎。”
他微微斂眸,忽然道:“就比如我,以前追過一個女孩,那時候覺得她漂亮得舉世無雙……”
他停一下,望著緋縭。“其實也不是,只是自己走不出那個圈。或者說,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感覺,不,眼界。”
“哦。”
“我記得我終於鼓足勇氣去請她吃飯,那時候我挺窮,也沒指望著真去高攀她,就只是想臨走前一起吃個飯,為我的單戀留個善終吧,結果她拒絕了。她走的那天,我看著她走,心想我一定要混出點樣子,有一天讓她看見,讓她後悔可惜。”
緋縭瞪出眼睛,微張嘴巴,上下打量越謙塵足有三四遍,半晌才拖著長尾音“哦”了一聲,遲疑問道:“越先生,你說這樣的事給我聽,不要緊吧?”
越謙塵可能不知怎麼接,沒應聲。
“我是說,這屬於青春疼痛期的事吧。”緋縭不好意思地笑,但看得出來,她很想理解。
“有些人,嗯,因為在某種特定的情境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了一件事,事後又後悔得不得了。你要我發誓不說出去嗎?”她輕聲說道,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鄭重。好像越謙塵馬上就要後悔,然後惱羞成怒似的。
越謙塵不由偏轉視線,看著茶杯,臉燙起來。
緋縭屏氣再等片刻,見他沒說下去,便以為故事告一段落了,她很禮貌地不作評價。
“我現在……也算還好吧,”越謙塵沉默了一段時間,突然又開口,再望著她,搖頭笑,“回頭想,覺得自己挺傻的。”
緋縭等了好幾個片刻,聽出來似乎是一句總結。她吁了口氣,見越謙塵仍好端端地坐著,既不喝茶,也不走。
她想了想,便接了一句:“越先生,結尾了嗎?”
“什麼?”越謙塵有點怔。
緋縭實在覺得這一頓一卡的講故事節奏可差勁,可又沒有別的話題,便只好順著這個話題提點道:“好像還差點什麼。”
“一般講這類事,都會感謝那姑娘。”
“……”
“除了回首往事雲淡風輕外,一般人還要這樣說,”她側頭想了想,清咳一聲,“其實真論起來,我還要感謝那個女孩子,幸虧有她當初的無視,我才自此奮發圖強,到如今功成名就,我真心地感謝她。”
“我是從故事套路里聽來的,很多故事都這樣講的。”她誠懇平實地添了一句。
越謙塵愕然地注視她,片刻後笑道:“她沒有這麼大的能量,我的努力是為自己。”
“我也是看了很久才看明白……”越謙塵好像自言自語,“人和人之間有氣場,哪怕在同一片地方,有些人靠近,總是靠不近,有些人會很融洽,並不是誰的錯。”
“哦。”緋縭想想,表示贊同,“很有哲理。哦,越先生喝茶。”
越謙塵告辭離開,走到車邊,回頭再望,看見緋縭正要跨進門內,此際也回眸望了他一眼。他駐足不動,她也持續扭著頭,舉止間彷彿有些疑惑。
“越先生,忘了什麼嗎?”